第二幕 夏
二幕一场 咸亨酒店
老 拴:夏天了,热死哉!
(短衣帮酒客合唱)
一壶老酒日日醉
常客常来老座位
人间百态入醉眼
都是下筷“过酒坯“
老拴领唱及合唱:
茴香豆,霉干菜
白玉豆腐真开胃
竹笋尖拌糟鸭舌
独占江南风味美
掌 柜:(唱)今朝来客昨日杯,一样味道家常菜。为啥大家喝闷酒,不说不笑不开怀?
红眼睛阿义:(唱)你问我,我问谁?看看对联望柜台一桌麻将少个“百搭“ 只因为那个,那个
众: (唱)那个孔乙已没有来
(语音刚落,孔乙已到了柜台)
孔乙已:温一碗酒,来碟茴香豆
众:来哉!
(众大笑)
一酒客:哟,孔乙已,这件长衫,蛮漂亮格!
孟老二:孔乙已,你要不来,这咸亨酒店,就不热闹了。
康大叔:孔乙已,到这里来,有酒有菜,免费招待。
孔乙已:恕不奉陪,我坐在这里。
(孔谢绝,不与短衣帮为伍)
康大叔:人家孔乙已是有学问之人,当然要坐到雅座……门口!
老 拴:孔先生,现钱?还是记帐?
孔乙已:不是现钱,也不用记帐,你还要付我一些铜板。
红眼睛:孔乙已,你的诗联挂在雅座门口了。
康大叔:嘿!光彩呀,让过雅座的客人都先看看我们孔先生的学问。
孔乙已:见笑!见笑!
掌 柜:你今日喝酒,不付钱,也不记帐,还要我倒贴铜板?
(众人又笑,孔乙已出示一本书及纸稿)
孔乙已:《千家诗》我替你抄好了!
掌 柜:(想起)对,对!没有错,替我抄书一册,扣除酒钱,再付孔乙已八十一文。
蓝皮阿五:抄书还好赚钱的?
红眼睛:看看人家孔乙已,白吃酒还倒找钱,还是有学问的好。
掌 柜:那当然喽!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众笑小拴还不快请孔先生教你写字!
小 拴:哎!孔先生你教我写字。
孔乙已:小拴,我考考考你这茴香豆的茴字怎么写的?
小 拴:(不屑地)这茴香豆的茴字么,不是草头底下一个来回的回字么?
孔乙已:那末,这来回的回字又有几种写法?
小 拴:我只晓得一种写法(在纸上写个“回“字)
孔乙已:(高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孺子可教也!我来告诉你:这回字有四种写法。
(短衣帮颇有兴趣,过来几个人,孔用手指蘸酒在柜台上正要写。)
红眼睛:慢,孔乙已,我也要考考你,为什么一字“回“字要有四种写法?
孔乙已:(意外地被问住了)这个?…… (顿转)听着: (唱)孔门至贤数颜回,清水淡饭苦苦菜。人家照样蛮乐惠,小弄堂里来来回回来又呀回。
红眼睛:对!这个颜回就在小弄堂里转圈子勿出来,所以这个“回“字四面不通,小拴记下来。
蓝皮阿五:那么,第二个“回“字呢?
孔乙已:(唱)天上火神叫回禄,火光熊熊人遭灾。回禄之灾求生路,房子缺口逃出来,逃出来!
孟老二:是的,是的! “回“字要留个缺口,人才能逃出来!
康大叔,那第三个“回“字呢?
半疯子:第三个“回“字呢?
孔乙已:这第三个“回“字么,就是你天天要用的。(唱)你回到家里去困觉,阁楼不低也不高,爬上一只小扶梯,回来回去准备好,准备呀好。
半疯子:噢!就是俺阁楼的小扶梯嘛。 [NextPage]
红眼睛:你说说第四个“回“字。
孔乙已: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红眼睛:这个“回“字,你讲不出来了!
孔乙已:我已经讲得一清二楚,诸位目瞪口呆要听下“回“分解,这第四个“回“字中间么就是你红眼睛阿义的一个目字?
(众恍然大悟,乐不可支。)
康大叔:孔乙已,有学问!
孔乙已:(十分自得) (唱)一回二回三四回,回答出来解了围。泼点墨水消消闲,上智下愚无可改,无可改。
(不知何时,小拴已将孔乙已那盘茴香豆吃了一些,孔发现,立即用五指将碟子罩住。)
孔乙已:哎!吾豆少酒多,难以下口。
小 拴:还有好多呢?
孔乙已:多乎哉?唉!不多也!
红眼睛:什么“多乎哉,勿多也“俺听不懂?(掌柜用绍兴话解释)多勿,多乎哉,勿多哉!小拴,到桥头弄篓鱼来。
(小拴背起鱼篓下)
康大叔:孔乙已,茴香豆多多勿多乎哉?
众:多乎哉,不多也!(众笑)
(夏瑜提藤箱,戴墨镜,英气风发,上)
风云际会有巾帼
泪眼神州叹陆沉
踏浪归来挟雷电
曾是春梦闺中人
(店堂顿失喧哗,夏瑜成了众人注视的中心,夏瑜扫视店内外,是来等候一个人。)
(孔乙已抬头细看夏瑜、夏瑜摘下墨晶镜)
孔乙已: (惊骇)这不是那乞讨的小娘子吗!
(对夏)你又回来了?
夏 瑜:是我又回来了。
孔乙已:你走得很远、很远?
夏 瑜:东渡日本。
孔乙已:你不再害怕这里宵小邪恶之徒。
夏 瑜:我要是碰上他们、就给以迎头痛击(抽出一把玉扇、作打击状)
孔乙已:(更惊讶)扇子?我的扇子!
夏 瑜:这怎么是你的扇子呢?
孔乙已:呃!我有把扇子与你手中的一模一样。
夏 瑜:噢!
孔乙已:我把那扇子送给了一个落难出逃的小娘子……
夏 瑜:啊!你看(将玉扇掷去、孔乙已接扇、打开扇面、读题诗)
孔乙已:(吟诵)“风云际会有巾帼 泪眼神州望陆沉……
孔乙已:(唱)消失了乞讨声中蒙难身,俨然是英姿勃发归来人。莫非我凡眼不识奇女子,回首处警幻人生、迷离风尘。 这扇子题诗是你所作?
夏 瑜:正是!
孔乙已: (又辨认) 此番豪情,断然不是那个小娘子……
阿 义:掌柜!倒酒!
夏 瑜:孔先生也是咸亨的常客?
孔乙已:日饮三杯,逍遥自在。
夏 瑜:饮咸亨醇酿,作天下美诗,先生以为如何?
孔乙已:劣作一副,挂在雅座门口,见笑、见笑! (夏看诗)
掌 柜:(指孔)孔先生,孔乙已。
夏 瑜:(指诗联)请教孔先生,这酒意和诗情如何关联?
孔乙已:(自信地)承蒙垂问,孔某故妄言之:三分酒意,诗情如花草含羞;五分酒意,诗情如涓涓细流;七分酒意,诗情如弹丸脱手;九分酒意,那诗情恰似挂角羚羊自由奔走。(甩扇坐)
夏 瑜:领教!掌柜,我也想为这酒店添上一副对联。 [NextPage]
掌 柜:老拴,拿笔墨来!
(老拴取来文房四宝,夏书)
掌 柜:“酒醉了的中国,炮打国门也唤不醒;诗化成之历史,血洒长街都研成墨。”好诗!老拴,将对联挂上。(诗联放下)
孟老二:掌柜,炮打国门,血洒长街,是要杀头的!
掌 柜:老拴,将诗联先卷起来。(诗卷起)
夏 瑜:孔先生,你看我这诗如何?
孔乙已:胸怀壮志,落笔铿锵,这诗情犹如钱江大潮,决堤之势,不过孔某作诗,喜欢超凡脱俗,这赶尚时势非我所能企及。
夏 瑜:久别故里,人地两疏,想不到这咸亨酒店竟成了世外桃源……
掌 柜:贵宾为小店题诗,实在是感激之至,来,我敬你一杯!
夏 瑜:哈哈!谢谢孔先生!(豪爽地)这第一杯为风雨故园,破碎河山;第二杯为久别重逢的父老乡亲和与孔先生相识;第三杯为我,这个踏浪归来的没有辫子的丫头,
夏瑜:(唱)景物稠,人依旧,蔷薇几度东山瘦。暂平胸怀浙江潮,且饮鉴湖家乡酒。酒入愁肠化烈火,万里烟云一眼收。借问何处戎马驰骋地,挥鞭遥指越台丘。莫道英雄尽丈夫,更有豪侠女儿俦。
(钱奚为急上)
钱奚为:(热情地)How do you do夏君!
夏 瑜:东京一别,想不到在咸亨重逢!
钱奚为:我到码头接你,你们已经在这里了,请入雅座小叙,改日盛宴接风(入内厅)
(丁少爷带几个“便衣“上)
阿 义:孔乙已,雅座!
丁少爷:这班航船上刚刚下来一个从日本回国的革命党,进了你们酒店。
(便衣指后厅示意丁少爷)
丁少爷:就是这个革命党,看住她!
掌 柜:没弄错吧?
丁少爷:(唱)他戴副墨晶镜?
掌 柜:(唱)进店就摘掉
丁少爷:腰挎短洋刀?
孔乙已:只把扇子摇
丁少爷:光着后脑勺?
阿 义:倒是短发没辫梢
丁少爷:长着八字胡
掌 柜:弯弯细眉毛
丁少爷:对,就是她……
半疯子:嗨!她是个女的
孔乙已:胡闹!
丁少爷:女的!不是男的!哎!这革命党女男装、男扮女装是拿手好戏,台上的戏子也比不上他们,抓!
(丁少爷招呼便衣上)
钱奚为:让开!(文明棍一拦,便衣为之却步)哦!丁世兄!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夏瑜女士,是你老爹正要委任的本地师范学堂的监办!
丁少爷:我就是特来欢迎学堂监办的!
钱奚为:改日再聚,请!
孔乙已:(对夏瑜)你的扇子,你的好诗!
(奉还)
丁少爷:孔乙已,我老爹叫你去抄写佛经,烧给我那在阴间的奶奶!
掌 柜:小拴,结帐!(对孔)孔乙已,让丁老爷多赏你几个酒钱。
(小拴拿钱上,碰了丁少爷,被打,踉跄坐地,咳喘不止。)
小 拴:孔先生,给你钱!哎唷!
孔乙已:有话好好说,不要打孩子嘛!
丁少爷:坏了我的大事,老子就要打。
(钱奚为与夏瑜用扇子,阻挡丁少爷打人的手。)
丁少爷:你!(后退半步)
(夏瑜扶起小拴,亲切察看。小拴一口痰,溅及夏瑜的衣襟。)
钱奚为:Tubercular!
夏 瑜:肺结核?!他还是个孩子啊!
钱奚为:(无奈地摇头)像我们这个老大帝国一样!无可救药。
(夏瑜深深叹息)
(夏瑜凝望注视、挥扇、与钱同下。)
康大叔:(调侃)就让这男扮女装的革命党走啦?!
孔乙已:这女子,是学堂的监办!
丁少爷:衙门的密探,不会弄错的呀!
便衣们:抓个回去好交差!
丁少爷:阿义,将半疯子抓走!我给你酒钱!
孔乙已:掌柜,倒酒!
阿 义:醒醒![NextPage]
(便衣们架走半疯子)
半疯子:今晚,还到哪儿去喝酒?
孟老二:掌柜,倒酒!
掌 柜:啊呀,不要喝了!
阿 五:半疯子,晕过去了!
康大叔:热煞哉!热煞哉!
二幕二场 丁举人家书房
(孔乙已正在抄写佛经。)
孔乙已:(自话)“酒醉了的中国,炮打国门也唤不醒;诗化成之历史,血洒长街都研成墨“这副对联,平仄可以推敲……!改几个字,又不是原意了!(自哂地)就像这女子的短发一样, 要是留长了……
(孔乙已沉思踱步,浏览书架,有所发现)
(白)哦!《儒林传》,此书早有所闻,不可不读,这本书,也很难得。
(孔乙已接连拿了两本书,意犹未了,听到丁举人咳嗽声。钱奚为与丁举人同上,孔乙已猝不及防,只好藏身书柜后。)
钱奚为:丁世伯,有什么紧要的事情?
丁举人:(唱)革命党,反朝廷。皖中枪声刺大臣,遥相呼应夺要津。浙东狂飚起阴云,那起义军,总协领,就是你我熟识的一个人
钱奚为:是谁?
丁举人:你自己去看!
钱奚为:(白)山阴县密令:捉拿夏瑜,立即监斩!
(孔乙已窃书落地。)
丁举人:谁?出来!
(孔乙已哆嗦地夹着书从柜后走出。)
孔乙已:丁老爷
丁举人:大胆!
(丁少爷、红眼睛阿义押解半疯子上)
丁少爷:爹!我抓了个革命党!
丁举人:他!(指半疯子)是革命党?
丁少爷:(支吾地)嫌疑犯
丁举人:(对丁少爷)你这个白痴!(扇耳光)
半疯子:(微睁醉眼)养不教,父之过!
丁举人:呸!(转向孔乙已)孔乙已,你刚才躲在书柜后面做什么?说!
孔乙已:我拿几本书,正好老爷进来,我就想把书放回去。……我没有偷书。
丁少爷:好呀!孔乙已,你又偷书啦!老毛病改不了!我今天要治治你(顺手拿起钱奚为的文明棍打孔乙已)
钱奚为:(夺过文明棍)不要打人!太不文明了!
丁举人:(威严地)孔乙已,你听着:我不在乎这几本书。刚才,我说的话、谈的事,你是都听见了。我告诉你:(唱)
听了!不许你说,说了,哈哈……孔乙已,你抄写佛经,字体工整美观,加赏你一吊钱。阿义,给我好好看管这二人。
丁少爷:爹!
丁举人:你也去见识一下真正的革命党(三人急下)
孔乙已:(唱)一本书,一通打,皮肉苦,心如麻。用心抄写三藏经,无意听了一席话,夏瑜,竟是个革命党,官府立即要抓她。 她、她、她命在旦夕屠刀下,谁去告诉她?
半疯子:原来如此!还不快通风报信去!
孔乙已:对,救人一命胜造成七级浮屠。阿义,拿纸笔来,(写下两行字)。(白)阿义,你把这封信送到学堂监办夏瑜手中。
红眼睛:你写些什么?
半疯子:我看,(读)起义事败,大祸临头,官府虎口,夏瑜速走--孔乙已。
红眼睛:我不送。
孔乙已:这一吊钱,你拿着。
红眼睛:给我个金元宝,我也不去送。
孔乙已:我自己去送!(挣扎起来,神情俨然)
半疯子:好!有种!
红眼睛:你给革命党通风报信是要掉脑袋的!
孔乙已:(颓然倒地)啊哟!我的腿!
半疯子:你们都是下酒的软脚蟹,我去送!给我开锁!
孔乙已:半疯子(给钱)你要从勾魂无常手中夺回一条命哪!
半疯子:明天下酒的铜钿有哉!
(半疯子下)
红眼睛:半疯子,你真的疯了!
(落幕)
(实习编辑:赵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