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刚刚结束的北京舞蹈双周上,开幕表演,由北京雷动天下现代舞团带来的《满江红》 《踏莎行》给观众留下了深刻印象。在包括雷动天下在内的国内外六支现代舞团为期一周的演出和交流活动中,主创者被问到最多的问题就是,某个场景为什么是这样?某个细节有什么内涵?观众看不懂,似乎成为现代舞生存的最大焦虑。编者、舞者是否期待创作意图能清晰地传递?是否担心被曲解?《满江红》 《踏莎行》的两位主创李捍忠、马波对本文开头两个问题的回答,却显得从容、随意。李捍忠解释说:“跳绳这个情景很好玩,红纱结成了长绳,这是一个契机,大家都在学校玩过跳大绳,拿起绳子来就想到可以跳,它不代表什么特殊内涵。 ”马波解释说:“为什么让舞者大笑,因为我听到他们的笑觉得很过瘾,那是青春,到了我这个年纪,已经不会再发出那样的笑声了。我很羡慕。 ”
很多观众之所以觉得看不懂,“是因为太习惯用一种看电视剧的方式看现代舞” ,李捍忠说,“现代舞是开放自由的欣赏空间,编舞者会把想法对应成舞台意象展现给观众,这种展现不一定是有逻辑的,观众可以根据自身不同的经验去感受和摘取”。马波说:“有的人觉得看了很过瘾,这两个字对于我来说就够了。我最初的想法就是编一段让观众看了很过瘾的舞蹈。 ”
其实,观众怎样才能看懂现代舞,现代舞需不需要被“看懂” ,也是一个时常拷问着全世界编舞者的命题。
德国崎动力舞蹈剧场经理劳伦-杜博斯特所接触到的欧洲观众也会这样发问:艺术家表述的内容,观众怎样确切地理解?他认为,在传统艺术里,人们很习惯接受情节性的、故事性的表达。其实现代艺术允许每个观众有自己的想法,这种想法没有对与错。“对于很多抽象艺术来说,观众其实也是作品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观众的想法可以成为艺术品的一种延伸,每个人的想象空间不一样,艺术品就会变得越来越宏大和丰富。“鼓励人们用开放的心灵去欣赏,这是现代艺术的功能。 ”他说。
我们生活在媒介的年代,经由媒体传播的内容是单向度的,广告、电视剧会让观众明确地知道传播者的意思。现代舞《雌雄莫“辩” 》主创之一,彼得-梅尔维尔认为,媒介传播其实不是敞开的,它不允许受众自由地产生不同感受。“当我们走进一座现代艺术馆,一些艺术品可能只是用不同的颜色刷在墙上,观众有机会用自己的思维方式和角度去看待它们。 ”
挪威零见度舞蹈团艺术总监伊娜-约翰内森不认为存在纯粹意义上的抽象舞蹈,因为动作发自身体,身体是很具体的,舞者通过动作来呈现任何意思,都是具体的呈现,身体的每个动作都有意义,它的意义对于每个人来说是显而易见的。她认为,观众也许并不需要追求狭义的“懂” ,身体动作不需要落实为一个具体的观念或想法,人们只需要在观看中“感同身受” 。
现代舞《蓝房子》主创戴剑认为,编舞者与观众之间是平等对话的关系。“一场谈话,如果我在和你说话之前已经很确定,我的目的就是说服你,这就不是公平的对话” ,现代舞会给表演者和观看者双方以沟通的空间,而不是控制与被控制。
余承婕舞蹈剧场艺术总监余承婕则把舞台视为“镜子的两面” ,“编舞的过程也是研究的过程,研究怎么和观众对话” ,她认为,在这个过程中,创作者和观众都在努力,而创作者应该关心的是观众怎样对表演做出反馈。
本届舞蹈双周的表演精彩迭出,观者兴趣盎然,北京雷动天下现代舞团艺术总监曹诚渊对此很有感触,“现代舞是关于个人内心世界的艺术,愿意和别人分享需要勇气,分享别人的内心也需要勇气” 。时下一些电视节目中的舞蹈选秀,让舞者在一分半钟的时间里展现才华,很受观众欢迎,有的人以为那就是现代舞,曹诚渊谈到,看一分半钟的舞蹈选秀,和花一个半小时走进剧场,欣赏一场现代舞演出,是完全不一样的。如果把文化比作金字塔,它的底端是大众都喜欢的娱乐,而现代舞处于它的较高层次,曹诚渊认为,现代舞不一定要很多人去跳、去懂,它的接受需要一种文化氛围和社会环境,当人们看腻了浅表的娱乐,需要深沉的、值得思考的对象,就会欣赏现代舞了。
(实习编辑:谭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