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塔罗斯》的肢体动作语言你可以说非常地丑——给人的感觉是有美感才是怪事——但它却有着摧枯拉朽般的惊人力量。
云门舞集2此次带到北京来演的是几位年轻编舞家的作品,包括黄翊的《游鱼》和《下回见》,伍国柱的《坦塔罗斯》,布拉瑞扬的《出游》以及郑宗龙的《墙》。从风格上来说这五部作品与林怀民一点关系也没有,也诚如他本人所言,这些年轻编舞家们是吃吃汉堡包、打打电玩和跳跳舞的“街头天使”一代。
但他们的作品更为我们所熟悉——他们讲述的就是我们自己或身边人的故事。在这儿,我想着重谈的是云门舞集2带来的已故编舞家伍国柱的《坦塔罗斯》。
《坦塔罗斯》是一个非常完整的舞蹈剧场作品,从思想精神到美学都达到了惊人的成熟度。1970年出生于台湾的伍国柱,24岁才开始学舞,十年之后他获任德国卡蕯尔剧院剧场艺术总监。德国剧场杂志盛赞他的编舞才气,直追当代荷兰编舞大师汉兹·凡·曼侬。2006年伍国柱因血癌病逝台北,年仅36岁。斯人已逝,但作品的光芒依旧闪耀至今。
《坦塔罗斯》的背景取自希腊神话的故事,坦塔罗斯触犯天条被罚永生喝不到水,尝不到鲜果。但编舞家却是用现代人的方式演绎它:一个没有道具的舞台上,七位演员四女三男,穿着现代人日常生活的衣服,衣服颜色偏冷色调,脸上的表情在同样偏冷色调的灯光之下显得麻木、冷漠。哪怕他们静止不动,给人的感觉也很压抑。为什么用现代人演绎这个古希腊神话中的坦塔罗斯,我想原因不外乎这个:即两个现代人就是一个坦塔罗斯,焦虑之神。
演员一开始在台上是静止的,然后开始动起来,动作扭曲、纠结,脸上的表情惊慌、疏离。无论是静止还是原地奔跑运动,他们的双肩总是往下,背微微弓起,他们奔跑时尽管会仰起头,但是身体也是弓着,那是一个生活很冏的人身体才有的姿态。而且从头至尾,七个演员在舞台上以“扎堆”的方式站在一起,动作几乎一致,距离也几乎均等,没有发生过任何变化。他们之间不会有眼神的交流,也没有身体碰撞,每个人挨得那么近,但每个人都是孤立的,看上去就像是在梦游。
当他们在原地奔跑停止之后,中间那个穿得像一个最底层的推销员的胖子突然像发生尿急一样,弓下背,双手捂在下身,身体开始痉挛,表情变得焦虑而痛苦。同样的动作又发生了两次。第三次,当所有人在原地奔跑停下来之后,胖子好像是遭遇某种痛苦而变得焦虑,身体扭曲起来。台上其他演员依旧静止着,没有谁朝他看过去,也无人关心他到底怎么了。这个时候你就觉得不像是梦游了,而像是生活中真实的场景。
《坦塔罗斯》的肢体动作语言你可以说非常地丑——给人的感觉是有美感才是怪事——但它却有着摧枯拉朽般的惊人力量。作品除了一个不知如何悲伤的绝望的女人发出的冷清的声音,再也没有什么音乐背景。在这个背景之下,整个作品的结构靠七个演员的内心戏来支撑,起先是那种扭曲、痛苦的;而在中间阶段,仿佛他们开始对生命抱有某种希望,眼神也变得明亮起来;到了最后,他们像是既不希望也不绝望的状态下奔跑。你会感觉,他们像是在世界尽头冷酷仙境的冰岛上奔跑,生命不再悲伤或痛苦。
(编辑:郭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