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莉

    2008年4月17至19日，时隔24年的华东六省一市舞蹈比赛在上海举行，可以说是对这些年来华东地区舞蹈艺术发展的一次巡礼，从中展示出的不同形式、不同风格、不同理念、不同意境舞蹈作品的交汇碰撞，构织了一幅多彩斑斓的生命律动图画。来自30多家参赛单位的60多个参赛节目，不仅是舞蹈技术技巧的展示比拼，也是舞蹈创作出新的智慧较量。总体来说，正如任何事物存在的两个方面，此次比赛所呈现的出的舞蹈创作态势既有令人兴奋的亮色，也有值得反思的不足，大致可以归纳为以下四个特点：

    一、  校园舞蹈创作异军突起

    专业舞蹈院团与院校相比，前者的条件与实力一般比后者强，但此次比赛却让我们惊异于院校青春激扬的创作活力，如：上海戏剧学院舞蹈学院的群舞《柴可夫斯基狂想曲》、江苏南京艺术学院的群舞《梅园梅》、山东青年干部管理学院的群舞《矿道深处》以及江西师范大学的群舞《回归》和《我的未来不是梦》都是我比较欣赏的新创节目。其中，《柴可夫斯基狂想曲》沿用了新古典主义芭蕾大师巴兰钦交响芭蕾的创作手法，在舞蹈语言上采用不违反古典芭蕾审美原则下的程式突破，在舞台调度上配合音乐起伏运用不同队形的发展变化，如同变幻莫测的大海般壮观，给观众带来视觉上的美感冲击力。以赞颂梅花精神来托物言志的作品《梅园梅》创造性的打破了女性表演、中国古典语汇演绎的惯例思维，以出人意料的充满了男子阳刚气概的现代舞塑造了梅花与严寒抗争的不屈精神。作品明显是三段体结构，开头和结尾的音乐营造了一个凄厉坚寒的氛围，在这个强大的外部势力的封锁下，象征着傲雪的“梅树”蠢蠢欲动，显示出欲与严寒抗争的决心。中间的部分，抗争精神到达了高峰，和着铿锵有力的乐声，舞者身上升腾出顽强的生命力和不可征服的力量，让我想起了一首诗：“冬来岭上一支梅，叶落枝枯终不摧，但得阳春悄急至，依然还我做花魁。”这个作品很有震撼力，观者会不由自主地被舞蹈所呈现出的不可阻挡的气势所感动，我想我们无论是爱国主义教育，还是弘扬自强不息的精神，都可以从中获得精神的力量，但这个作品又不是直白的说教，而是用运用了移情和寓意的手法，并找到了独特的表现方式，以阳刚的男子舞带来更大的冲击力，以没有舞种局限的舞蹈动作带来表现精神的更大的自由，创意独到内涵充实而表达充分，是具有强烈心灵冲击力的舞蹈作品。

    二、  现实主义题材作品萌动

    对于创作而言，我们一直在呼吁需要现实主义题材，不是说所有的文艺作品都要现实主义，而是我们现在太缺少这方面的作品，很欣慰的是，本次比赛看到一些紧扣当下时事的作品，像以描写矿工为主题的《矿道深处》、以描写学生奋发图强、努力拼搏的《我的未来不是梦》都是创意、编排不错的作品。近年来，矿难频频发生，让我们格外关注矿工的生存状况，他们在漆黑深邃的矿道里有着怎样的艰辛？在群舞《矿道深处》中，以当今矿工的生存现状为基调，形象而准确地塑造了矿工们劳动工作的典型场景，我看到他们面对恶劣条件的恐惧和抗争；看到他们对阳光、水、空气的极度渴望；看到他们在疲惫与希冀中的挣扎，且编排流畅、情感表达充沛。《我的未来不是梦》音乐前半部分是赵传的《我是一只小小鸟》，后半部分是《我要飞的更高》，音乐的词曲与舞蹈所要表现的内容十分贴切，描写了一群习舞的孩子，以理想信念为支撑，刻苦努力勇往直前永不服输的奋斗精神。编导以舞蹈基训作为动作创作来源，对其进行变化运用，作品近尾声的部分还大胆引入了说唱，使情感宣泄更为强烈和直接，虽然从舞蹈编导的角度衡量这部作品还稍显简单和稚嫩，但从中体现出的敢于创造的精神以及作品所散发出的昂扬的青春意气都值得肯定，虽青涩却也有另一番美。另外，大家一致表示首肯的现代舞《同一件衣服》也是很有创意的现实主义题材的作品，描写了一对病患者自助与互助的复杂心情，当其中的一个扮为“医生”的“帮助者”最后揭示出自己同为患者，霎时间的身份转换造成舞台上出其不意的兴奋点，同时，这种患者间惺惺相惜的相互关怀和鼓励也形成一股动人的暖流传递给观众，其创意可圈可点。

[NextPage]

    三、  现代舞与人的精神危机

    起源于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现代舞是十分重视精神表现的舞蹈形式，剖析人性、揭示人的生存状态和心理精神危机都是现代舞所擅长的。在本次比赛中，现代舞作品数量不多，总体质量也不高，大多数还停留在模仿西方现代舞之形的创作阶段，只有群舞《回归》尚属可言。作品创作灵感来自电影《夜宴》，主要讲述人性回归纯真与自然。看过电影《夜宴》的人都知道，一开幕，影片就进入了腾格尔演唱的《越人歌》中，歌声中有寂寞、有复仇，电影就是围绕着寂寞和复仇这两个主题游离和展开。整部影片的第一段，是一幕精彩的越人舞。《夜宴》中大量的舞蹈构成了这部电影非常独特的一种语汇，配合着影片的音乐产生写意的效果，更多的体现了一种悲怨的感觉。越人舞是源于古代伎乐的一种舞蹈。《夜宴》中的舞蹈使用了面具，这里面融合了很多日本傩舞的元素。傩文化起源于中国，现今日本广为流行的“追傩”、“能乐”以及韩国的“高丽傩”、假面歌舞等都与中国傩有着许多的文化共同点。它具有几个特点：长袖，乐器，和呜咽的歌声，在《夜宴》这部电影中，这几个特点恰如其分地体现了那种孤独、寂寞的情绪。群舞《回归》从电影中的舞蹈发展而来，白衣、面具，真实的人性被束缚于相同的外形下，失去甚至忘记了原本的自我。舞蹈中穿插了一个小女孩，象征着最原初的自我。作品最后，每个人都抛弃面具、揭去外衣，袒露自我，释放自由的身心。

    现代舞创作不景气的原因何在？这是多面的，但我认为其中一个不容忽视和值得思考的问题是如何看待和运用西方现代舞。任何事物的产生都有它深刻而广阔的历史背景，在研究使用现代舞创作手法时，不应该为所谓的西方现代舞动作、流派、技法等表象所束缚，不应该盲目模仿外在的形式，而应该从根源上了解现代舞。除了思考什么是现代舞之外，还应该思考什么是中国的现代舞？我认为中国的现代舞应该是基于中国传统文化和中国现代精神上的肢体解放的创造，至于舞蹈形式是否像西方现代舞并不重要。林怀民先生的《水月》，其舞蹈语汇虽然偶尔可以看到格雷厄姆流派的影子，但核心动作创造和意境表达是由中国太极和中国古典文化发展变化而来，看后你会觉得它带有中国独有的文化韵味，但又具有现代的理念和精神风貌。我想那些歇斯底里、形态扭曲、自我发泄不知所云、毫无美感意义的东西还是远离舞台的好，要真正创造一些流淌着我们民族血脉和承载民族精神的现代舞作品。

    四、  传统舞蹈融入现代元素

　　本次比赛参赛节目中，中国传统的民族民间舞占有相当的比例，按照不同的时代意识，还可以将其分为保守与创新两种不同的创作倾向。《清风荷影》《荷田小囡》《兰花嫂》《我和春天有个约定》当属保守类，这类作品的编创手法带有明显的时代烙印，感觉如同观看上世纪90年代的歌舞晚会，传承有余，创新不足。《秀色》《花儿为什么这样红》《春分》属于创新类，这里所谓创新是指在运用传统民族民间舞蹈元素的基础上，融合现代音乐、动作、编舞技巧等，使作品呈现出与时代脉搏相合拍的现代气质。例如：女子群舞《秀色》是一个以扇舞为创作源泉的舞蹈，它的好处是在以往类似题材、形式的舞蹈作品的基础上更进一步，融合了现代舞的元素和现代的精神风貌，在古典的柔美秀丽和现代的活力时尚中找到了恰到好处的结合点，而且演员的整体表演素质较高，具有很强的观赏性。我认为，后者是我们民族民间舞蹈创作发展的方向，历史本身就是一个传承与创新的过程，舞蹈作品只有紧跟时代步伐才能与为当下更多的观众所接受。

　　本次比赛活跃的舞蹈创作趋势令人欣慰，但正如大多专家所言，总体质量不高，有些作品明显存在舞蹈编排与主题呈现或不到位或不清晰，如：《火凤祥云》并没有把凤凰这一“鸟”的形象描绘到位，也没有把凤凰与云的关系更为诗意的展开，有些舞蹈动作甚至有些像“狐狸”，说明编舞对舞蹈形象塑造不准确、不到位；《黄河一支桨》没有有效的运用舞蹈语言表达主旨要义，从而使作品的形、意、神不能得到统一。一个好的舞蹈作品要成功，至少需要三个层面的过滤，一是编导层面，作品的总体构思、主旨立意、风格手法、舞蹈形态的观赏性、艺术性、创新性以及对意境精神的营造表达是否充分，其次，是音乐、服装、灯光等条件，在这里音乐是很重要的一个因素。二是表演层面，演员的身体条件、舞蹈技术技巧以及对作品的理解与表达。三是观众接受的层面，作为编导和演员，应该了解观众心理学的知识，清楚如何营造氛围、如何与观众的情感、心灵和精神沟通。尽管存在某些不足，但毕竟沉寂了24年的华东六省一市专业舞蹈比赛在2008年的春天再次破土萌芽，不得不说是舞蹈界的一件幸事，通过比赛这一平台，促进区域间舞蹈的交流、展示和成长，对繁荣舞蹈表演、创作、教育、评论都具有长远意义，我们仿佛看到一个舞蹈的春天正在向我们走来！

  （编辑：正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