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届茅盾文学奖评选已到最后的集中评选时间,网络上各种预测、评论也纷纷出炉,还有针对读者阅读的调查,真正读过这些参选作品的人并不是很多,还有读者称不知道去哪里能读到这些小说。
即便在今天文学奖公信力普遍下降的时代,茅盾文学奖依然是中国最高也最有影响力的文学奖,近年来,随着社会公众、学者乃至作家群体对于文学奖的质疑,茅盾文学奖的规则也在日益完善和透明。但对于评奖机制的争论依然不绝于耳,同时,获奖作品本身的影响力也在日渐削弱,当年一书获奖洛阳纸贵的景象难以再现。
究竟如何才能让严肃文学的作品获得更多的读者和影响力?如何才能诞生出更多优秀的作品,或许正是今天的文学奖正在面临的问题。
文学奖的影响力
综观历届茅盾文学奖获奖名单,几乎每一部都是脍炙人口、众人传诵的作品,但同时,从第一届到2011年的第八届,也可以看出,作品本身的影响力在慢慢减弱,第一届的作品在三十多年后的今天仍旧能够看到,但第八届的作品,仅仅五年,影响力已经非常弱。
这可能和文学式微的时代有关,但却并不仅仅只有这一个原因。而对于文学奖来说,以前整个社会关注一个奖项的时代,早已经一去不返,第九届茅盾文学奖从公布作品目录开始,已经3个多月,但引发关注却并不是很多。
文学奖有些静悄悄,是人们不再关注文学了,还是仅仅不关注文学奖呢?对此,着名学者、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教授乔新生说:“文学是文化重要的载体,知识分子通过文学的笔法,记录和见证着这个时代和时代中的生活。所以,文学是社会文化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即便在今天也依然如是。所以各国都非常重视文学,许多国家都有政府设立的文学奖,鼓励文学创作,有些国家的文学奖甚至非常隆重,奖金非常丰厚,在当地的影响力也很大,甚至是一个盛事。但是我们的文学奖这些年随着公信力的下降,人们的关注度也在下降。读文学作品的人在比例上来说,确实比以前少了,但文学奖影响力的下降,恐怕更多还是在它本身”。
降低文学奖关注度的问题之一,是它的规则问题。乔新生说:“我们有数百个文学奖,其中有许多暗箱操作、不透明的评选遭人诟病,不可否认,也确实有些文学奖在规则的公开透明上做了许多努力,但显然还不足够,依然还处在少数人选少数人的状态”。
另外,获奖作品的争议性,也是文学奖影响力下降的原因之一,乔新生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文学奖总有争议,包括诺奖也是,托尔斯泰没得过诺奖,说明诺奖也有遗珠之憾。所以,对于文学奖,我想首先应该重视,以此来鼓励创作。其次,对于得奖本身应该看淡一点儿,过分地注重获奖所带来的名利,文学奖可能就会异化”。
还可以更公开一点
评选规则的透明与否,是这些年文学奖争论最重要的焦点。从这个角度来说,茅盾文学奖已经做出了许多改革,包括设立纪律监察组、设置公证程序、公开投票等等。可以说,相较于以前,公开性已经很高,但依然还有许多人希望更加公开。
文学的评选本身很难用统一的标准去衡量,包括诺奖在内的世界知名的文学奖,也存在匿名投票等不透明问题,它们的规则也并不以公开透明着称,但人们为什么对于国内文学奖评选的公开性的要求却这么高?
对此,乔新生说:“确实如此,许多文学奖的评选都不够公开透明,但依然有非常高的公信力。问题在哪里?我举个例子,世界上许多国家都有招投标法,我们也有,一般来说,各个公司投标以后会有评标的程序,许多西方国家中,这个程序都是不公开的,是匿名的,邀请一群相关的专家评选,专家说谁好,谁就好。但到了我们这里就不一样了,一旦匿名投票,就很容易变成暗箱操作,各种违规、舞弊都可能出现。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我们还处在转型时代,和发达国家所处的时代不一样。发达国家一般都是成熟的契约社会,人们只为个人负责、只为良心负责就可以,但我们是身份社会,评选的那些人,都是某个机构的代表,他们能只为个人、只为良心负责吗?”
因此,尽管文学审美和情趣因人而异,但更加公开和透明,才会更有公信力,这是我们的时代使然,乔新生说:“还有一个问题是,诺奖虽然投票是匿名的,但结果是公开的,什么意思呢?比如颁奖词,莫言获奖的颁奖词很长,里面将莫言的创作方法、文学思想等等表述得清清楚楚,让人们知道他为什么会获奖,没有认真看过莫言的作品,能写出来这样的颁奖词吗?我们的文学奖呢?大多数不过是几句口号式的颁奖词,可能评奖的人根本就没看过作品”。
茅奖带来的启示
尽管整体的文学奖影响力日渐下降、公信力越来越低,但就单个的奖项来说,主要评选长篇小说的茅盾文学奖,依旧是中国最好的文学奖,它的获奖作品,也依然能够得到很高的认可度。
乔新生说:“整个国内的文学奖中,茅奖确实是非常好的奖,我作为一个文学爱好者,几乎有所有的获奖作品。我想其中的原因无非几个,第一,茅奖的起点很高,从第一届开始,评选出来的作品都是能够真正反映时代,振奋人心,甚至是振聋发聩的。第二,茅奖本身的评选规则也一直在进步,这是很重要的一点,这些年来,不断地公开和透明化,和那些暗箱操作、私相授受却不肯改进的文学奖相比,自然更孚人望”。
即便如此,茅奖的影响力也难比当年,乔新生说:“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茅奖初生的时代,几乎每一部获奖作品都是人们耳熟能详的,但今天,显然已经做不到这一点。从社会发展来看,这是一个必然的趋势,有人说十八世纪是小说的时代,十九世纪是散文的时代,二十世纪是广告的时代,那么二十一世纪的今天,就是段子的时代。我们处在一个快餐化阅读的社会,短平快是人们喜欢的,段子一样的阅读更加普遍,许多人不再愿意去啃大部头。如果说还有一部小说能够适应今天的阅读习惯,我想可能就是《围城》,因为钱钟书就是一个非常善于讲段子的人”。
时代的变化之外,创作者本身的改变也是文学奖难以获得更多影响力的原因,乔新生说:“当今的长篇小说中,已经很少有那种振聋发聩的扛鼎之作。客观上说,作家们本身的创作方式也在变化,以前那种宏大叙事、对整个时代进行映照的创作虽然还有,但却不再是最大的主流,多元社会中的创作也变得多元,各种形成的创作都有,很难说不好,但想要像以前那样引发全民的关注,显然不太可能。从主观上来说,商品经济的影响,物质对于精神的侵蚀,也使得创造变得艰难。作家们倘若难以通过创作维生,还要想方设法维持自己的生存,那么想要沉下心来进行创作,就会很难”。
更宽的视野更好的机制
当今社会,中国文学奖正在经历着被遗忘还是重生的艰难转型。而在更大的范围中,不论是诺贝尔文学奖,还是布克文学奖等等,许多国际的、国家的文学奖,依旧声望正隆,对于我们来说,是否应该从这些奖项中学到些什么?
乔新生说:“第一,我想应该有更宽阔的视野,我们的文学奖评选,不应该仅仅限于体制内的推荐,甚至是体制内的评选,也不应该是中国本土作家中的评选,可以扩展到整个全球华语创作的范围内。也就是说,全球视野、华人眼光,我想必然会有更多好的作品被选出来,文学奖也必会大有起色”。
另外一个重要的问题,就是评选机制的问题,乔新生说:“既然我们还处在身份社会,那就应该用更加公开和透明的机制,制约身份社会的影响。比如说可以选三次,初选、复选、终选。可以要求每一个参评作品的作者公开自述,每一个评委公开评选意见,为什么要选这一部作品的理由,这样做除了增加透明度之外,至少也还可以当做一个导读,对于提升全迷你阅读也有帮助,而且评委的选择,本身也是自身文学情趣和文学审美的表现,公开的话,对于提高公民的审美情趣也不无好处”。
相对于视野和规则,更重要的一个问题是,如何提升公众的参与度,不论是参评作品还是获奖作品,许多时候对于公众来说都是陌生的,可能许多人根本就没有读过,文学奖自然就没有公共影响力,变成少数人的游戏。乔新生说:“可以将所有的作品在网站上公开,现在电子阅读已成潮流,文学作品为什么不能这样做呢?以公开版权来换取读者的认可,效果应该会不错。至少,获奖作品应该公开,而参选作品,也应该主动公开。甚至在评选机制上,也可以让公众在网上投票,作为最终评定的一部分。至于说作者的权益,网络上也有收费阅读,版权的保护有很多种方法,不必担心”。
文学奖的评选可能是少数人,但文学的受众永远都是多数,不论多少文学奖,没有读者,就没有意义,乔新生说:“评奖只是手段,不是目的,真正的目的,是提升全民的审美情趣、文化水准以及阅读的水平,这才是文学奖的意义所在”。
(编辑:葛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