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几乎是一个作家的常态,因为,既是把写作当作了职业,那就注定要张开全身所有的毛孔来感知这个世界。这个感知的过程必定充斥着疼痛,因为它处处充斥着毁灭与重建。
《无极之痛》的写作初衷就是要写疼痛。准确地说,这种疼痛的源头是一个个体生命在这个世界中艰难寻找自己位置的过程中,加倍失去了自己的独立性与完整性。也可以说,这是一种灵魂与时代相冲撞之后的悖论。小说中的两个主人公,储南红和万宇生其实是同类人。表面上看,他们一个是施虐者一个是受虐者,而在事实上,施虐者比受虐者更无助更绝望。这两个角色通过权力和房子这两样东西奇妙地结合在了一起,在一种施虐与受虐的过程中两个人其实都是各取所需,以一种悲怆和荒诞的方式满足着自己心灵最深处的那点渴求。在这种寻找与填补的过程中,房子与权力其实都已经成了两个人的道具。真正的取与求正在这些表层的背后无声流动着。
储南红作为一个城市中的无产阶级,貌似对住房对方寸之地据理力争,而事实上,在与万宇生的较量过程中,她真正在乎的已经不再是这个,而是她自己被扭曲了的尊严。她一边自动让自己的尊严受损,在受损的过程中却又不自觉地尽一切力量去为尊严而战。所以到了最后,她对万宇生说,我早已经不是为那套房子了,你明白吗?我其实早就不是为房子了。她真正的疼痛在于,她为了生存而献出尊严,却又不顾一切地同时要证明,她的尊严高于一切,甚至生存,这种悖论是在惨烈与无意识中进行的,她根本无从摆脱。
而另一个人物其实更具悲剧意识,他是一个握有权力的人,按理说可以对手无寸铁者施虐,可以不受凌辱,但他的内心深处却觉得自己才是一个真正的无力者。因为,他没有能力摆脱任何规则,他只是规则机器里的一只螺丝。更重要的是,他比谁都清醒,他无比清醒地明白他只是这架机器中的一个零件,他根本没有能力拥有自我。他唯一的宿命就是随着这架永动机不停地转下去转下去。所以当他在这个女人身上发现了唯一能让他逃出这永动机的缺口,他立即就选择了这个机会,那就是,从窗口跳下去,结束他的抑郁症。他其实比前者更病入膏肓,他的疼痛是根本没有尽头的。
这是个人人心里带伤生活的时代,带着疼痛,也带着救赎。
(实习编辑:白俊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