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风·大车》是民女写给心中热恋的贵族公子的情诗,或者说,是灰姑娘与白马王子欢会情浓之时的誓词,而且非常热烈,非常一厢情愿,非常势不可挡。
诗云:“大车槛槛,毳衣如菼。岂不尔思?畏子不敢。大车啍啍,毳衣如璊,岂不尔思?畏子不奔。谷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皎日。”这姑娘爱上的公子有两大特征:出入乘车,车马整齐;着装华贵,风度翩翩。马车是权威的象征,外貌是内在的象征。其情其景,我们玩味《红楼梦》中,贾宝玉因可卿丧事下乡,那些村姑对贾宝玉流露出来的艳羡爱慕之意,便可以想见。沈从文的湘西纪行也写到类似内容,一身好衣服对平凡村妇有很强的性的魅力。像《大车》里这样的富贵公子,鲜衣怒马,顾盼多情:“权力是最好的春药”,这话不但对男人有效,对女人亦然;对灰姑娘更然。
这位公子会如何对待灰姑娘呢?请相信,他作出了公子哥恰当的对待:楚留香式的对待。显然他接受了她的爱情,他们在某种场合野合,终有一夕欢会,满足了她的心愿。
灰姑娘总是爱上王子的,我们也要承认,在《诗经》时代的灰姑娘们,采摘女,民女,民妇,也会爱上他们的公子哥儿。她们爱慕他们的服饰,举止,言行,风度,仪仗。其实不管哪个时代,男子都是喜欢公主的,女子总是喜欢王子的,这简直就是颠扑不灭的人性!《大车》这首诗,便是一个灰姑娘写给王子的情诗;而且,很不幸——似乎也应该说幸福,因为她得到了——这段爱情是一段露水情缘,或者,诚实点说,这姑娘人家追求的便只是、似乎也只能是一夕之情。他们的感情,有前期的酝酿和相遇的甜蜜,之后便是永远的隔绝。是地位、身份和时代的鸿沟将他们分离,但是他们在相爱之际对彼此许下的誓言依旧有效:“谷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皦日。”生命使我们相会,死亡使我们永恒。在悠长的死亡地带,我们能够互相依偎。自古以来所有的爱情誓言,没有比这个更加惨烈和决绝、痴情和坚贞的了。
(编辑:李万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