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朱夏瑜
【摘要】新写实小说是出现在８０年代后期否定性文化思潮中的一种小说创作潮流，它向我们展现了一种迥异于以往传统现实主义的新型叙述形态。它主要是通过客观化的叙述方式，把注意力放在普通人的世俗生活的表现上，致力于再现生活的原本色相和人生的原生状态，以还原生活的写实手法再现当代人的生存境况和心理状态。尽管在某些方面也存在一些不足，但它对于小说叙述模式的创新和发展方面，也的确把中国当代小说创作推到了一个新的境界。
【关键词】新写实小说；新型；叙述形态
新写实小说是２０世纪８０年代后期所兴起的一股文学思潮，一直延续到九十年代前期，其直接源头是刘索拉、王朔等人的“现代派”文学，代表作家是池莉、方方、刘震云、刘恒等。它一反此前风光十足的“先锋派”文学所偏重的形式探索，在总体倾向上继承了现实主义的传统，同时又吸纳了法国自然主义和新写实的某些表现手法，致力于描写和反映生活庸常凡俗的一面，将一切崇高、理想、浪漫和诗意的东西清除出去，表现所谓生活的“原生态”，描绘生活的底色和本相，将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原原本本地和盘托出，表现了他们物质的匮乏和精神的困顿，展示了另一种生活的真实，从而导致了一种强烈的陌生感和特殊的真实感。因此它的这种写实风格也是迥异于传统现实主义作品的，可以说是展现了一种全新的叙述形态。
一般来说，一种文学现象之所以会演变为思潮，这不仅仅是文学自身嬗变的结果，也是与当下的社会现实生活息息相关的。新写实小说作为跨越２０世纪８０、９０年代的惟一的文学思潮，它的出现具有历史的必然性，是社会从政治中心向经济中心转型的初期，人们的价值观念发生转变的现实在文学上的一个突出表现。也正是这样一种迎合实际的新型创作模式，才会如此地贴近大众生活，成为一股势不可当的创作潮流而受到人们青睐。这种新型的叙述创作模式，是从内容到形式的全新转换，是一种可称之为“生活还原型”的小说叙述形态。正如作家刘震云所说的：“新写实真正体现写实，它不要指导人们干什么，而是给读者以感受。作者代表了时代的自我表达能力，作家就是要写生活中人们说不清的东西，作家的思想反映在对生活的独特的体验上。”
小说叙述形态就是文字对现实的表述形态。而对于表述形态的确认和理解，就要通过对小说的叙述者、叙述动机、叙述对象及叙述方法的分析来实现。为了对新写实小说的叙述形态有更为清晰真切的认识，本文将从这四个角度来对此进行分析阐释。
第一，叙述者——“零度叙述”。
叙述者主观情感的过滤，被称为“情感的零度”。新写实小说的叙述者被过滤掉了多余的激情，对于生活的表现是中性的、客观的，以所谓“零度的叙述”为显著特点。这一阐释是借用了罗兰·巴特《写作的零度》中的“零度写作”和“中性写作”等概念，同时又结合实际加以转化的。华莱士·马丁说：“在绝大多数现代叙事作品中，正是叙述视角创造了兴趣、冲突、悬念，乃至情节本身。”新写实小说压制到“零度状态”的叙述情感，对粗糙素朴的生活“原生态”的实录，价值立场的淡化及缺少，这从多个侧面体现了旁知视角的叙事特征与效果。旁知视角区别于全知视角，是指叙述人只讲述人物的活动而不进入他的内心世界，叙述者“仅仅向我们描写人物所看到、听到的东西等等，但是他没有进入任何意识”。这最突出的例子莫过于新写实小说的奠基之作——方方的《风景》。这篇小说以一个出生仅十六天便夭折并被父母埋在窗台下的一个婴儿——小八的口吻进行讲述。这个特殊的第一人称人物虽然尚不谙世事便已早夭，但是其灵魂却以见证一切的眼光向读者讲述了其父母和兄弟姊妹的故事。虽然使用的是第一人称的全知叙事，但是却是一个隐蔽的叙述者，它的声音藏在一个黑暗而深邃的地方，这与普通的全知叙事公开的叙述者是不同的。
第二，叙述动机——反映真实。
新写实小说一个基本的特征就是反映普通人生存状态的本色真实，反映了一种平民化的价值倾向，疏离了知识分子的精神传统。它把注意力放在普通人的世俗生活的表现上，致力于再现生活的原本色相和人生的原生状态，以还原生活的写实手法再现当代人的生存境况和心理状态。在池莉、刘震云、刘恒等作家的作品中，粗粝的日常生活，黯淡的生存状态，超负荷的生命之重都是最真实的存在，这在《烦恼人生》、《不谈爱情》、《一地鸡毛》、《单位》、《狗日的粮食》等作品中得以确凿印证。以刘震云《单位》为例，叙述者采取了旁观者的角度，把一个机关单位上发生的日常琐事“如实”地讲述出来。当然，虽然新写实小说标榜“原生态”，但没有任何文学作品所表现的生活是一种真正的“原生态”，它同样表达了一种主观选择和意识形态，它只不过提供了一种新的“真实”或“现实”而已，但有时这“虚构的真实”也是一种让人信以为真或身同感受的真实。
第三，叙述对象——日常生活。
从新写实小说开始，“日常生活”的表现成了文学一个重要的主题。新写实小说与传统现实主义小说相比，非常重要的一点是视点的下沉。作者不是在生活之上，而是在生活之中来叙写人物，叙写普通的世俗生活，视点下沉影响了题材范围。新写实小说的作家们放弃了传统现实主义小说的宏大叙述方式，关注的不再是英雄业绩轰轰烈烈的重大事件，而是转向了普通民众的日常生活，写的都是凡人琐事，用方方的话来说“其实都是身边的事”。如“新写实小说”的代表作家池莉，从《烦恼人生》开始，便把市民阶层的日常生活作为小说的主要描述对象，表现他们灰色烦恼、尴尬无奈、困厄无聊的生活；刘震云善于描写世态人情，他主要表现群体的生活以及在群体生活中人的异化和心理的扭曲，描写客观环境对人的制约，他作品中的人物常常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往往只有姓没有名。《单位》、《一地鸡毛》等作品均体现了他的“草民叙事”特征。
第四，叙述方法——客观叙述。
新写实小说作家基本上都采取客观化的叙述态度，不动声色地描绘人生。新写实小说之所以为“新”，以及它区别于传统现实主义常用的“革命性”因素最主要在于，否定和抛弃了传统的人物“典型化”方法，不再去追求揭示社会生活的“本质规律”，对人物性格的刻画和对情节的重视让位于对日常生活的描摹和对生活细节的兴趣，不再追求对生活的提炼、加工、集中、提高和升华，而是致力于再现生活的原本色相和人生的原生状态。作者对所描写的生活不作主观的道德和价值判断，并不凌驾于人物、故事之上，新写实小说采取了生活流式的结构方式，它是一种日常经验的呈现，是对生活散乱无序状态的临摹，池莉的《烦恼人生》就是一篇比较典型的采用生活流式的叙事结构的作品，小说从时间上看是一天，从空间上看是从家里到工厂，再从工厂到家里。每个叙事单元事件以非因果关系排列在一天这一时间纵轴上，看上去就像一个人生活的“流水账”。还有池莉的《太阳出世》、刘震云的《一地鸡毛》、方方的《行云流水》等作品中，都只是事无巨细地记录下了人物的所作所为和他们的日常琐事，但却真实地展示了芸芸众生的生存挣扎、喜怒哀乐，充满着浓郁的生活气息，深入人心。
总之，新写实小说作为一种在社会转型期出现的文学现象，在对传统现实主义的继承和创新中，展现了一种令人耳目一新的新型叙述形态。但我们也看到，这里所谓的“客观”始终是一个相对的概念，新写实的“客观”只是一种能激起读者共鸣的“主观”表达方式，是作家对于客观现实的一种介入心态和写作心态，是创作观念的革新。尽管在某些方面它也存在一些不足，但它毕竟把中国当代小说创作推入了一个新的境界，从而获得了广泛的认同。
【参考文献】
［１］丁国强．新写实作家、评论家谈新写实［Ｊ］．小说评论，１９９１，（３）．
［２］华莱士·马丁．当代叙事学［Ｍ］．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１９９０．
［３］张寅德．叙述学研究［Ｍ］．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１９８８．
［４］方方．其实都是身边事［Ｊ］．中篇小说刊选，１９９０，（３）．
（编辑：罗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