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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笔的坚硬和倔强——读张闳鲁迅研究新著《黑暗中的声音》

2008-03-12 10:03:26来源:    作者:

   

作者:叶开

    鲁迅由学医而改文,是中国现代史上一次意义深远的个人行为艺术。

    鲁迅在日本学习到西方先进科技的同时,目睹了日俄战争时期国人的愚昧与卑微,从而以一名西医的犀利目光,把国人由整体而劈成两半:一半肉体,一半精神。

    如上所述,肉体和精神的分裂,是近现代以来最令人震惊的文化事件。

    行尸走肉,是这种分裂的准确隐喻。

    鲁迅不能容忍这种走肉行为,鲁迅的千千万万崇拜者也不能容忍。

    张闳在考上华东师范大学念硕士,而博士之前,原来在故乡学医,颇做过几年医生。

    张闳行医的经历,从他的讲述中体现出来,让我这样的倾听者产生了传奇性的想象。这种讲述带有衰减性,我们只能想象,而不能具体感知。作为一名医生时,张闳对主体文化的思考跟作为一名启蒙者的鲁迅,到底有多大的部分产生重合?张闳的弃医从文,似乎是对鲁迅行为艺术的一次笨拙的个人模仿。这次模仿,改变了张闳的人生。他那双可能握过手术刀的手,从文之后握住了钢笔。从鲁迅的毛笔到张闳的钢笔,这也是一种细微的变化。钢笔的坚硬和倔强,似乎暗示着社会进程的不可逆转性。

    张闳博士是无数个鲁迅读者中的一个专业读者,一开始也是一个崇拜者。他说自己十七岁时第一次看到《野草》,“当时的我当然没能读懂它,但它的奇特怪异的风格却深深地吸引了我。”(《黑暗中的声音·后记》)从那之后,当医生的张闳在读《野草》,读中文系研究生时的张闳在读《野草》,攻读博士学位时他仍然在阅读《野草》,于是就产生了以《野草》为博士论文题目的想法。

    鲁迅的《野草》是夜晚的产物,这部作品开创了一种名叫散文诗的文学体裁。张闳的阅读,也带着夜晚的气味。这是他自己所描述出来的读《野草》最好时光。我得出这样一个印象:张闳在阅读《野草》的同时,也在阅读自己。

    张闳读博士时,住在华东师范大学教育管理学院,房间朝北,冬冷夏热,不通风,挺潮湿。白天,窗下有人打网球。夜晚,校办工厂的门卫养的两条狗,一条在吠,另一条也在吠。张闳通过这两条狗的吠声,如释重负地定位了自己的夜晚读者的角色。他是从夜色中摸近鲁迅的,他本人像鲁迅一样,是夜晚的思考者,夜行者,不像此前的鲁学家那样明火执仗,大摇大摆。

    那时的张闳,简陋的书架上一般会摆着一两条无过滤嘴的大前门香烟。在他手握着钢笔思维暂时停顿或者转折时,香烟就代替了钢笔。袅袅的香烟升起,有如思考过度的脑袋在冒烟。对一名学者而言,香烟和钢笔两者都不可缺少,尤其是那些夜间的清醒者。张闳这名先前的医生,跟更早的前医学生鲁迅有很多共同之处。

    白天高大全的鲁迅,比泰山还重的鲁迅先生,到了夜晚,成为一个神经衰弱的病人。鲁迅的后院里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可能也是枣树。其他的影影绰绰,很也都可能是枣树。在夜色中,这两棵枣树成为两个魅影,孑立在鲁迅的记忆深处。

    发生在树林里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更何况时间是在夜晚?

    藉着黑暗中狗吠声的掩护,张闳悄悄摸进枣树林。

    历史上,很多强盗和英雄的故事,都发生在树林里。

    唐公李渊楂树冈遇盗,得到秦叔宝的拔刀相助。晁盖带领一班兄弟智劫生辰纲,伏击地点是黄泥冈。打虎英雄武松在景阳冈的树林里,遇见了吊睛白额大虫。树林往往是强盗和大虫出没的地方。从小就熟读各种古代小说的鲁迅,对此肯定了然于胸。挺拔在鲁迅家后院里的那两棵枣树,穿过上千年的历史迷障,闪动着难以捉摸的鬼魅身影。即便在张闳的后窗下,也有两只凶恶的狗在吠叫,更何况在那个被描述为风雨如晦的“旧社会”里?“旧社会”,被旧照片恰如其分地加以描摹,让人产生一种陈旧的感觉,糟糕的感觉,而实际上,这很可能更多地是语义学层面的,意识形态层面的“陈旧”。那些黑白照片里,潜藏着令人不安的气氛,跟主流历史视点描述的气氛暗暗契合。夜色和树林,因此构建了言说上的暧昧性。

    张闳注意到,黑夜→睡眠→死亡,这三者有着紧密的关联。而不眠之人,对黑夜和死亡,有着极高的警惕性。在《野草》里,鲁迅对一树一叶一草,都非常敏感。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白天的鲁迅和夜晚的鲁迅,是被分裂成两个部分的鲁迅。白天的鲁迅宏观,夜晚的鲁迅细微。白天的鲁迅坚毅,夜晚的鲁迅脆弱。白天的鲁迅关心民族,夜晚的鲁迅叩问自己。白天的鲁迅呐喊,夜晚的鲁迅自语。

    作为白天的启蒙者形象的鲁迅,在夜晚失去了自信力,他成为一个喃喃自语的病人。

    张闳敏锐地看出:“《野草》的世界,是一个隐秘的世界。正如夜间隐藏着大千世界的秘密一样,在《野草》的文本空间中,也隐藏着一个大秘密——鲁迅个人内心世界的秘密。”(《黑暗中的声音》,P53)张闳注意到,鲁迅在梦中总是焦虑的。他的梦不好,被惊醒之后,也感觉并不太愉快。这跟他的糟糕身体状况似乎密切相关。对于鲁迅来说,他后院里的两棵树,一棵枣树是比较有把握的,第二棵虽然也还是枣树,就有些疑虑了。两棵枣树的叙述,在张闳的分析中,隐含着期待性心理。然而到底是期待性失落呢,还是期待性满足?在《野草》,鲁迅仍然不会和盘托出。鲁迅在《遗嘱》里犹豫不决地要求人们遗忘。遗忘是一种权利,也是一种权力。[NextPage]
    作为读者,张闳是一个文学福尔摩斯,他敏锐地切入了夜色深处,在这个夜色的中央,伫立着两棵树,可能是枣树,也可能是别的什么树种。在这个类似鲁迅的内心世界、犹如鲁迅的梦境的后院,似乎埋藏着鲁迅精神世界里的真正秘密。张闳就像一个勤劳勇敢的渔夫,站在这个后院的岸边,努力地打捞。他发现的那些游鱼,很多都是被此前的鲁学家所有意和无意忽略的。在夜晚这个世界里,没有什么现成的资料,也没有什么确定的论述。在这个世界里,鲁迅是一个矛盾者,一个犹疑不决的人。他的身上,包含着那个变动巨大的时代里,一个很大数目的知识分子群体的精神密码。

    张闳花了很长的时间来破译这个密码。

    在庞大的文化符码垃圾堆里,要寻找出有用的资料,需要有敏锐的感悟和犀利的目光,还需要有老黄牛般的耐力。

    这部专著是张闳的博士论文,完成于上个世纪90年代中期,十年之后,鲁迅的庞大身躯已经消失了,世界上充斥着巨大的喧哗。

    主角消失之后,小丑纷纷登场。

    对于张闳这种花费巨大的精力,必须要有极高的热情才能撰写出来的精美著作,在这个时代的出版,无疑需要有充足的鉴赏力。他在著作中的反复推敲和研究,变成了一种手工艺时代的纪念品。吃惯了垃圾食品的新时代的肠胃们,对精细的语句,恐怕已经失去了消化能力了。

    阅读张闳的著作,不仅让我走进一个破碎的世界,也让我得以重新回味大学那种物质贫穷而精神富有的时期。

    这是需要耐心的。精美的东西,不仅需要能工巧匠的精心打磨,还需要时间的长期发酵。(该书由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

 
   (编辑:杨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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