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南焱
长篇小说创作始终是社会关注的热点。上世纪90年代以来,长篇小说出版数量持续增长,1998年至今,更保持了年产量逾千部的旺盛态势。日前,武汉大学文学院副院长、著名学者於可训在中国现代文学馆举行讲座并接受了本报记者专访,畅谈近十年来长篇小说的创作。
业余作者产量超六成
市场经济带来中国社会的重大转型,长篇小说的生产也发生巨变。在诗歌、散文、戏剧、小说等各种文体中,长篇小说发展最为迅猛,数量庞大,读者也越来越多。据统计,从1949年到1966年的17年里,总共只有260多部长篇小说面世;上世纪80年代,长篇小说总数在800部至1000部;上世纪90年代初,长篇小说出版数量激增;而从1998年以来,每年长篇产量均突破1000部。
於可训认为,近10年来长篇小说的“井喷”有多方面的原因。首先是政府鼓励创作长篇小说、儿童文学和影视作品,刺激了出版社对长篇小说的生产。以前各种文体还会有调剂,从上世纪90年代中期后,长篇小说就处于优先生产的地位。同时,群众自发性写作也成为长篇创作的重要力量,比如知青一代、离退休群体利用丰富经历写回忆性作品,这类创作可能占到长篇总数的六成以上。出版渠道增多,出版、发行机制的转变,也促进长篇小说迅猛发展。
相对于业余创作,一批在上世纪80年代就已成名的作家在近10年开始转型写长篇。像张承志、韩少功、王安忆等都是这样,把短篇集中起来,把已经表达过的经验、思想凝聚起来,创作出长篇小说。相较业余创作,这批作家代表了近10年长篇小说的艺术水准。
英雄人物走下神坛
中国人偏爱历史题材,但以往作家创作长篇拘泥于历史教条,近10年来,长篇小说在这方面呈现出新特点,像莫言、刘震云创作的一些长篇《檀香刑》、《故乡面与花朵》,也采用历史题材,但强调历史的日常化和偶然性。另外,出现一批怀旧式的作品,像《激情燃烧的岁月》、《血色浪漫》。跟纯粹的怀旧作品不同,他们不是原封不动地再现历史,而是重新理解、咀嚼我们追逐过的理想。
还有一类作品尽管也写英雄人物,但更注重传奇性。过去爱把英雄行为放大,忌讳暴露英雄的弱点;现在则把英雄被遮蔽的一面给展示出来,有意识地突出英雄身上符合人性的性格缺点。像《亮剑》这类小说,主人公满口粗话,动不动就骂人,却使人物形象看上去显得更真实、丰满。此外,一批有关帝王将相的长篇纷纷涌现,电视剧一度充斥这类作品。
欲望写作激发严肃探索
市场经济下,商品刺激着人们的消费欲望,长篇创作也是如此。过去被压抑的因素被释放出来,最典型的就是性描写,比如从贾平凹的《废都》到“美女写作”。市场经济刚搞起来,人们缺乏心理准备。旧的观念开始崩塌,新的思想又没有建立起来。在全球化冲击下,知识分子遭遇前所未有的困惑,《废都》就是在这种背景下出现的。在《废都》取得市场成功后,很多作家就纷纷模仿创作这类长篇。这类创作后来就演变出“美女写作”,典型的比如《上海宝贝》。作品表面充满感官欲望,商业文化和大众文化的合流产生了这种畸形小说。
欲望写作的浮躁,激发起另一种新思潮,即长篇创作中开始加入严肃的思考,不少作家努力探索在商业社会中怎样建构精神价值。像陈忠实的《白鹿原》就思考传统文化能否成为精神支柱,弘扬了“知其不可而为之”的儒家思想。张承志的《心灵史》,读后令人联想到,不管物质欲望多么膨胀,人们还是选择坚守自己的精神家园。王安忆的《纪实与虚构》,通过追索家族姓氏的根源,为我们时代生活的漂泊感寻找精神支撑点。
普遍出手太快缺乏修养
尽管每年这么多的长篇问世,但要挑出真正优秀的作品还真难。於可训说,出手太快、心态浮躁是作家们的普遍创作特征。很多青年作家刚出道就写长篇,没有经过中短篇小说的训练,原因是中短篇的销路不好。同时,作家创作的速度越来越快。在以前计划经济体制下,作家的日子过得很舒服,既拿工资又拿稿费,印出来的书全部包销。现在大部分作家主要靠稿费养活自己,写得太快,一年出一部长篇很普遍。
长篇创作需要深厚涵养和知识储备。於可训说,现实情况是,不少作家缺少思想底蕴,缺乏高雅修养,甚至以无知为荣。他们创作太随意,语言粗糙,连最基本的语感都不具备。只有少数像张承志、韩少功等作家坚持在从事严肃创作。於可训对当下热门的80后作家并不看好,觉得他们不好好修炼就不会有前途。他认为,一个作家只有长期积累,关心自己所处时代的命运,才会写出真正有分量的长篇。
(编辑:全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