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何
在当代中国，为什么落后文化比先进文化能挣大钱？
——解析郭德纲为什么20年里收入增长一万倍
引子：近日，“郭德纲从艺二十周年”演出在工人体育馆落下帷幕。该系列演出21场，至少进账2000万元。纵观北京近年的演出市场，找不出哪个演出团体能做到这样密集、几乎场场爆满的连续演出。20年间，郭德纲的年收入翻了1万多倍。不是他能耐长了一万倍，而是他发现了用旧相声挣钱远比新相声容易这个窍门。
什么是市场经济？专家曰“市场就是优胜汰劣的竞争经济”。可有许多事，理论上是一个说法，而实际发生的可能与理论完全相反。比如，市场经济后，不管是人才占有，还是技术实力、管理能力、员工队伍和资金优势都在国企一边，而且直到现在世人也认为，国企生产的产品货真价实，质量无欺，可实际上竞争开始后，代表先进生产力的国企被设备落后、不懂管理、没有技术队伍的乡镇企业和资金力量单薄的民营企业一家家挤垮。中国曾经积累的那点创新制造能力陷落在低端制造血汗工厂的围剿之中。
文化进入市场竞争后，也出现类似现象，就是即先进的文化不如落后的文化能挣钱。比如二人转，在旧社会就是不登大雅之堂的下三流演出，俗称“二人黄”。真正高雅和高级的艺术那是京剧和话剧，可市场经济后，二人转火了，发展成为资产七亿的本山传媒。小沈阳全国巡演一圈就挣走了两亿。人艺和中国京剧团并一块挣不过一个低俗的小沈阳。
最典型的是郭德纲的崛起。郭德纲21年前在天津曲艺团是说新相声的，新相声是解放后成立北京相声改革小组，对传统相声中不健康成分进行剔除，成为语言更加净化，能更好地发挥它幽默讽刺、含蓄精练、朴实高尚、明快犀利艺术特长的新相声。新相声的特点，就是没有了旧相声的低俗和下贱，把相声变成一门俗雅共赏的语言表演艺术，说新社会的新人新事，执行寓教于乐的教育功能，是典型的社会主义先进文化。可那时说新相声的郭德纲一个月工资只有100元左右。
1995年国家实行市场经济以后，郭德纲到北京当北漂。可在2004年以前，他混的并不好，虽然他在1996年就联合张文顺、李菁等人在京味茶馆、广德楼、天桥乐茶园等地开辟小剧场演出，可一天下来也只能挣120元，一个月平均每人挣800元钱，养家糊口都不够，原因是他们说的都很先进、很主流的新相声，吸引不了多少客人。
郭德纲真正的崛起是在2004年举行“失传曲目专场”之后，来听相声的观众大增，德云社开始火起来。什么叫“失传曲目专场”，实际就是复辟了旧相声。2005年底，说旧相声的郭德纲彻底走红京津两地，其经典相声老段《福寿全》、《扒马褂》、《西征梦》已经成为他的票房招牌。2006年，在德云社成立10周年时，郭德纲策划了为期一周的连续演出，里边安排了大量传统相声段子，就是有一些新创作的段子，也是按一些老相声的现实翻版，特点是只逗乐，不司寓教于乐的功能。当时是在民族宫6场演出后净挣了100多万。2007年以后，郭德纲迅速跻身福布斯中国名人排行榜，排名第29位；2008年再次上榜，以上年收入1570万元排名第19位。
旧文化比新文化能挣钱这个窍门，2009年也被张艺谋悟到，所以张艺谋与赵本山的“二人转”联姻拍摄他的新片《三枪拍案惊奇》，这个片子公映后虽然恶评如潮，可票房还是不错，低俗的艺术更能挣大钱再一次被验证。如果说有人恶评，那是俗的还不够，低级的还不到位。如果老谋子学习香港导演王晶，住里多加点无厘头、脱光露，肯定票房会更好。香港电影里王晶因其电影低俗色情从来没被评过奖，可实际是香港最能挣大钱的电影。评奖得到的高雅决定不了市场的兴旺，唯有低俗的电影才能有广阔的票房。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源于人性的复杂构成。即人性里都高尚和道德的一面，同时也都有庸俗和低级趣味的一面，如同人的手心手背。高审美只有少数人具备并坚持，而多数人如果不教育、不引导，他们更容易掉入低俗文化娱乐的迷恋和偏好中。从农村里的“二人黄”，到社会上流传的黄段子，再到庞大的三级片市场。旧文化因满足了人们人性里的低级趣味需求而处处显示出它的强大。所以才出现文化演出领域，高雅难以战胜低俗，先进文化败于落后文化的反常现象。精神文化产品是这徉，物质生活产品也是这样。由于真正对产品有内行鉴定水平的是少数人，多数人选购产品是看谁的价钱低买谁的，这就为假冒伪劣产品淘汰优质产品奠定了条件。对人才的逆淘汰，也是因为真正为企业根本利益思考的企业领导很少，更多的是喜欢用着可心的奴才，因为真正的人才和负责人的干部往往说真话，用着不舒服，还可能对自己职位构成威胁，所以实行任聘制后，从各级政府组阁到各行各业管理层奴才成群，而人才却被压制在社会最低层，所以，中国的经济发展模式，只能是低端劳动产品出口，中国没有创新能力，不是缺乏人才，不是企业不想创新，而是市场机制的逆淘汰效应决定了这一切。所以，我听中国的官员天天讲经济转型，走创新之路，而不对用人机制进行改革，感到跟没说一样。
我们说中国的文化市场出现逆淘汰，先进文化上不去，落后文化火的很，倒不是说郭德纲和赵本山不是人才，说他们在故意助长落后的文化。他们很优秀，他们优秀的特征就是把自己的才华放到市场青睐的文化上，所以，郭德纲新相声段子全忘的差不多了，而近乎失传的五百多段传统相声他却全记住了。他虽然拜侯耀文为师，其实侯耀文天天让郭德纲教他传统段子，徒弟能教师父难道不优秀嘛？如果市场淘汰的是旧相声，郭德纲没准就是另一个马季，但市场无情淘汰了新相声，郭德纲不能把他老婆孩子饿死，他大说特说旧相声挣大钱是在服从市场机制，何错之有？虽然他和于谦在台上相互贬损，从双方父母卷到祖宗八代，可那是他们遵从观众花钱就让他们笑的职业信条，谁说不是德呢？就说骂自己家人和祖宗八代了，可子孙后代有饭吃，祖宗就是泉下有知也会原谅。赵本山也是，他兴旺了“二人转”，带动了一大批人上岗致富，同时满足广大观众的娱乐需要，有什么不对嘛？所以，中国的文化以后出什么问题找不到他们，只能从竞争体制自身找问题。可中国的经济学家成堆，社会学家，文化学者簸箕撮，可我没有看到一篇研究中国市场机制逆淘汰的主流文章，全是在为即定政策歌功颂德。
如果说，中华文化被大面积毁坏、中断，或者出现大倒退，他们难逃其咎。最近，凤凰会客厅访谈收藏家马未都，马未都讲：中国当代因为没有文化，我们所处的这一百多年将被中国今后的历史学家忽略掉。我同意马先生的论断。经济发达不发达并不决定中华文明的传续与辉煌，文化的灿烂才是照耀中华历史的永远荣耀。文化是什么？文化是净化人心灵的精神养分，是一个文明民族凝聚和振兴的源泉。如果中国的逆淘汰市场机制再进行个几十年，中国的文化贫瘠化、荒漠化势在必然。中国GDP第一能代表什么呢，只能代表吃喝玩乐、醉生梦死。
最近我听说，“最烂王”赵本山又收了一批徒弟，低俗的二人转又有了新的传人，而郭德纲已经开始把自己旧相声的俗乐推展到了电视剧领域。而同时的梅葆久却哀叹京剧在春晚上被变形和庸俗化。听说张艺谋下一部电影是讲金陵妓女们的故事，难道老谋真要参考王晶再用低俗开辟市场挣大钱嘛？一切一切证明，先进的文化不如落后的文化能挣钱，决定中国文化的非正常走向，当有着五千年高度文明的中国用充满庸俗的文化来显示自己的昌盛时，我们会在世界得到祖先曾得到过的尊重和荣耀嘛？
（编辑：王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