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在田
稍稍熟悉美国电影的朋友,几乎没有人不记得“雨人”的,就算不记得电影中那位身患自闭症、永远生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天才,也会记得那首脍炙人口的音乐,和那段令人难忘的雨中舞蹈。当“雨人”的原型、美国犹他州人金·皮特以58岁之龄,在圣诞节前悄然长逝,你会不会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也许你不会介意和“雨人”同行,因为电影里的“雨人”,是一个与社会并无交集、相貌却与社会每一份子并无二致的人,但皮特其实并不是“雨人”,尽管1984年,他与巴里莫罗在阿灵顿的相遇,导致了“雨人”的诞生,但“雨人”是属于好莱坞、霍夫曼和巴里莫罗的,却不是属于皮特的。
和许多人、许多媒体的渲染和报道不同,皮特并不是——按照他自己话说“从来都不是”自闭症患者,那是霍夫曼的“私字一闪念”,的确,他的脑部构造不同,患有先天性疾病,大脑左半球和右半球几乎连在一起,而小脑则高度萎缩,这让他拥有地球人最大的脑部记忆体,却也他几乎成为运动的低能儿。
在记忆方面,他甚至比“雨人”更突出:智商指数仅73的他,16个月时就能阅读,20个月时就能记忆,可毫无滞碍地背出12000部书籍的全文,记下一页书的内容只需4—5秒——事实上他每次阅读都是同时看两页,用左眼看翻开书籍的左页,右眼看右页。许多人曾预言,他的超常智力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衰减,可事实恰恰相反:他在38岁时才第一次接触钢琴,可去世前已成为公认的音乐鉴赏大师,可轻易分辨出交响乐中每一个乐器的演奏错误,也能随口罗列成千作曲家风格的异同,据其亲属称,他生命最后的几年里,就如痴如醉地阅读并记忆了3000部书。
但在其它方面,他却还不如“雨人”:由于神经系统的关系,他的相貌与常人有明显差异;由于小脑的发育畸形,他直到4岁才会走路,很长时间都无法自己学会穿衣,他长着异乎寻常的大脑袋,经常用一种过分坦率的语气和表达与人交流,制造一个又一个尴尬。
如果他就是“雨人”,这也许反倒不是个问题:自闭症患者并不在乎世人的眼光,他只生活在他一个人的世界里。问题在于他恰恰不是自闭症患者,他乐于助人,喜欢交际,渴望朋友,在孩提时代就热衷于帮人算账(因为他拥有远超过计算器的心算能力),成年之后他更热衷于与人相处,常常兴致盎然地帮初结识的朋友推算记忆模糊的纪念日。这样一个与众不同、又十分敏感社会、他人对自己看法的奇人,一个渴望过正常人生活的“异常人”,又如何在物欲横流的社会上自保、自存?
令人欣慰的是,现实中的“雨人”甚至比电影中的“雨人”做得更好:他从青少年时代起就辗转于各社会福利中心,将自己的才智用于帮助那些比自己更需要帮助的人;他努力地学习社交,学习适应和享受生活,学习感受人与人交往的乐趣;他并没有让“雨人”的一炮走红改变自己的人生,尽管他也因此成为公众人物,却小心翼翼地将皮特和“雨人”区分开,使本来并无自闭症的自己,能在物欲横流的喧嚣尘世中,不即不离地享受了21年的丰富人生;他不是“雨人”,他知道别人关心自己,也知道去关心别人,自己不良於行的他,却常常记挂年迈老父的出行,常常“碎嘴子”般地唠叨父亲的“出门须知”,甚至做节目也不例外。
正如他生前所言,是社会的宽容,和人与人之间相互理解、相互扶助的精神,让他找到了尊严,找到了自我,也找到了人生的乐趣和位置。尽管并非自闭症患者,但他的确曾是个不善社交的人,他曾当众让福特总统难堪,也曾在电影首映式中斥责迟到的霍夫曼妻子,讲究坦白、直率、宽容个性的当代社交文化,让如此与众不同的他,最终成功地融入社会。
当“雨人”就在你身边时,你无需像看《雨人》那样带有异样的目光,你甚至无需对如此与众不同的一个人,给予过多的关注和照顾,你所要做的,其实就是像对待你身边其他人那样去对待他,在他需要帮助时帮助他,在别人需要帮助、他也有能力帮助时,让他帮助别人——当然,并非每一个“雨人”都具有金。皮特般超常的大脑,但每一个他们,都渴望如金。皮特般,成为有尊严、有自己完整人生的社会一份子。
(实习编辑:崔婷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