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吴绢

    或许是有宗教打底，美国人对精神的追求往往显得要比对外表的追求来得更强烈。在社交场合，礼节性地赞美一下女人的裙子或发型，这是美国人人都会的润滑人际关系的小伎俩。但是对别人外貌的过度评头品足却是失礼的表现。不过，在一个健身房遍地开花，整型术如止痛药一样泛滥，染发剂像盐一样好卖的国家，要说它的国民不注重外表，怎样也说不过去。不过美国人对外表的态度很多时候的确都是嘴里不说，心中有数。

    我曾经教过一门服装社会心理学的课，为了让学生讨论一下美国大学生的理想形象，我在开场白中鼓励他们说：“让我们今天来浅薄一次，让我们今天不畏惧浅薄地来谈一谈理想外貌。”同学们这才抛开顾虑，打开了话匣子。关于男性理想形象，得到的答案依次为：洁白的牙齿，整齐的头发，会笑，好屁股（一个学生先说：nice ass， 自己被这个不雅的回答逗笑了，吐吐舌头赶紧改为：nice butt)。 接着是对于二头肌，胸肌，腹肌的细致要求，比如a six pack，就是看上去像一扎啤酒瓶底一样排列整齐，能数得清清楚楚的六块腹肌。不过说着说着，同学们就有点得意忘形起来，忘了我们只谈外表的约定。一个女生飞快地说出来：good in bed (床上功夫好)。她事先还煞有介事地，用壮士断腕的气概声明一番：我只是说出大家都在想的。这样的讨论不同的班级做了几次，我逐渐意识到，评价一个人的外貌，要把物理的参数与其他的标准完全隔离开来，不说完全不可能，至少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对于美国女性的理想形象。同学们也一一例举了：光滑的皮肤，洁白的牙齿，小巧的鼻子，像Angelina Jolie一样的性感厚唇，金色的头发，浅棕的肤色，以及瘦俏玲珑的身材。让我吃惊的是，竟然没有一个人提到大眼睛或者是双眼皮。而在国内，双眼皮是那么重要，似乎不双的眼皮就没法完成“扑闪扑闪”的任务。眼睛的尺寸也同样重要。如果说中国社会对小眼睛的男性还算有一份宽容，小眼睛到了女性身上，就完全成了诅咒。被公认漂亮的小眼睛女性在中国可以说比熊猫还要珍稀。在中国传统的审美中，小眼睛是含不住秋波的，也很难做到“明眸善睐”。但是为什么美国的大学生竟然对这么重要的眼睛的尺寸和层次视若无睹呢？这个疑问跟后面我们对金发的疑问应该属于一衣带水。

    美国人对于金发女郎的偏爱，仅仅用颜色很难解释清楚。

    学生说：金色的头发很性感。

    我便问：如果把句子里的头发二字去掉，变成“金色很性感”。这句话还对不对？也就是说金色是不是生来就比棕色、红色性感？

    这样一次一次地追问下去，才发现金色头发后面有着成串的文化联想与延伸。一说起金发女郎，美国人不用任何提示，眼前便会跃然而出玛丽莲·梦露的微笑。而梦露作为美国二战后的头号招牌性感女郎，她的性感是从牙齿武装到头发的。金发因为梦露而变得更加性感。金发被认为美，还因为它与年轻纯真有关。美国很多的小孩童年的时候都是金发。金色的头发配上粉嘟嘟的皮肤，这样的洋娃娃即使在中国都很走俏。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很多人便失去了金色头发，变成棕色，或者有点脏的金色，称之为dirty blond。所以，金色的金贵还在于它的难得，就像那些容易失去的年轻时光。而另一方面，拥有大眼睛双眼皮就像一个人也有一个脑袋十个手指那样稀松平常，所以便自然被挤出理想形象的特征之外了。

   （编辑：林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