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一六年。
晚上,已经比较晚了。凯恩在纽约的家,苏珊的卧室。屋子里很暗。苏珊躺在
床上。
很响的敲门声。可以听到凯恩在喊苏珊的声音,后来他又喊起仆人来了。
凯恩的声音。“约瑟夫!”
约瑟夫的声音:“是,先生。”
凯恩的声音:“你有夫人卧室的钥匙吗?”
约瑟夫的声音:“没有,凯恩先生。钥匙大概插在里面了。”
凯恩的声音:“那我们只好把门撬开了。”
约瑟夫的声音:”是,先生。”
门咔咔嚓嚓地撬开了。光线照到了屋子里,于是我们看到苏珊伸开了胳膊躺在床上。她穿着夜礼服,呼吸很困难。凯恩跑过去,跪在她床前,摸她的前额。约瑟夫站在一旁。
凯恩:“快派人去请医生。”
约瑟夫急忙往外跑。
又是苏珊的卧室。
屋子里亮着两盏灯。凯莱医生把医疗用具放到小箱子里。
画面上是:苏珊穿着睡衣躺在床上,她呼吸很困难。护士整理着床单。可以听到医生的声音。
凯莱:“凯恩先生,再过—两天,她就会完全好了。”
护士走开了。我们看到凯恩坐在床边,拿着一个空药瓶。凯莱医生走到他身边。
凯恩:“我没想到凯恩夫人会干出这种蠢事来。”
苏珊背过身子对着凯恩。
凯恩:“华格纳医生给她的镇定剂,是在一个大瓶子里装着的……,我认为,
为了准备初次演出,她太紧张,太激动了。”
他直楞楞地看着凯莱医生。
凯莱医生:“是啊,是啊……我相信,问题正是这样。”
凯恩:“您不反对我留在这儿吗?”
凯莱医生:“不……完全不。但我希望护士也留下。晚安,凯恩先生。”医生迅速地走了出去。
还是那间卧室。
屋子里很暗。护士坐在安乐椅上打瞌睡。凯恩坐在床旁边的另一张安乐椅上,目不转睛地望着熟睡的苏珊。
又是那间卧室。但现在屋子里充满着阳光。从街上传来一阵阵手风琴的声音。
凯恩仍然坐在苏珊床边。苏珊还在睡觉。凯恩还是这样关切地望着她。
苏珊沉重地喘着气,终于睁开了眼睛。她望着窗户。凯恩向她俯下身去。她把视线挪到他身上,但很快又垂下了头。
苏珊(诉苦地):“查利……我都没法使你理解我的感受。我简直不能再继续唱下去了……你都不知道,当剧院里的人们……所有的观众都以敌视的态度对待我的时候,我是什么感觉。”
凯恩(生气地):“所以你就应该去和他们斗争。”
她默默地望着他,眼睛里流露出痛苦的表情(停顿)。
凯恩(温和地)“那好吧,你再也不用跟他们斗争了……这样他们只会有所损失。”
她还是那样的望着他,但现在已经带着感激的心情了。
兴建柴那杜庄园的建筑工程。
一九二五年。
柴那杜。大厅。
小硬纸板拼成的迷一样的图案填满了银幕。一只女人的手把最后一块小硬纸板放上去。
镜头移动,我们看到地上铺着一大幅用小硬纸板拼成的图案画。苏珊面对这幅画,坐在宏伟的大厅的地上。凯恩坐在离她不远的一张安乐椅上。枝形吊灯照亮着大厅。[NextPage]
苏珊:“几点了?”
她的声音在大厅里引起很大的回声。
没有回答。
苏珊:“查利!我问:几点了?”
凯恩(看看表):“十一点三十分。”
苏珊:“我是说在纽约……”
没有回答。
苏珊:“我问,现在纽约几点了?”
凯恩:“十一点三十分。”
苏珊:“是晚上吗?”
凯恩:“嗯……报纸刚刚付印。”
苏珊(冷嘲热讽地):“这真该祝贺啊!(叹息)十一点三十分!商店刚刚关门。人们从夜总会和餐厅里散了出来。当然,我们这儿的一切都和人们不一样。因为我们住在宫殿里!”
凯恩:“你不老是说想住在宫殿里吗?”
苏珊:“那我们不能回去吗,查利?”
凯恩微笑着望着她,然后又埋头看报了。
苏珊:“查利……”
沉默。
苏珊:“如果我答应做一个好姑娘?!不喝酒……好好接待你所有的那些老州长和老议员们……查利……查利……查利……”
没有回答。
还是那个大厅……拼出来的另一个图案画。苏珊的手把所缺的一块小硬纸板补了进去。……又一个新排出来的图案。苏珊的手把所缺的一块小硬纸板补了进去。
一九二八年。
白天。柴那杜庄园的大厅。又是一幅图案画。
镜头移动,我们看到凯恩和苏珊几乎还是那样的姿势。但他们显然老一些了。
凯恩:“有一点我怎么也不明白,苏珊。你怎么知道,哪些小硬纸板你已经拼过了,而哪些你还没有拼过呢?”
苏珊生气地看看他。她对他的玩笑再也不感兴趣了。
苏珊:“这比你收集维纳斯像要有意思得多。”
凯恩:“也许你是对的……有时我认为……但这已经成为习惯了……”
苏珊(粗暴地):“完全不是习惯……我玩这个是因为我喜欢它。”
凯恩:“我不是指你……我是说我自己(停顿)我想,明天我们可以举行一次野餐……把大家都请来……一起到爱维尔格莱依德斯去……”
苏珊:“把大家都请来?……你是想说,让他们都睡在帐篷里?他们都有自己舒服的房间,有洗澡间,有一切都很方便的家,谁愿意睡帐篷啊?”
凯恩专注地,但不是敌意地看着苏珊。
凯恩:“我认为,明天我们可以邀请大家去野餐。我们在爱维尔格莱依德斯过夜。(轻轻地拍拍苏珊的肩膀)你吩咐一下,让他们把一切都准会好。”[NextPage]
一九二八年。
夜。爱维尔格莱依德斯的野营地。一排华丽的帐篷。
一顶大帐篷。里面有两张床,一个别具一格的梳妆台,帐篷正中有几把安乐椅和一张圆桌。
苏珊对着镜子坐着,正在进行夜晚的梳妆打扮。她看来很不高兴。凯恩已经脱去上衣,坐在安乐椅上读着什么。
苏珊(喊道):“我不愿意再忍受这些了!”
凯恩转过身来,直盯着她。
苏珊:“是啊,是啊……就是这样!我总是先说我要干什么,而后来又让步……是你迫使我让步的……可是……”
凯恩(打断她):“你这不是在家里,是在帐篷里,亲爱的!如果你用普通的嗓门说话的话,我也能听得很清楚的。”
苏珊:“我不允许你侮辱我的客人,仅仅是因为你认为……(狂怒地)要是人们在野餐的时候想要稍微喝一点……这是他们的事。你没有权利……”
凯恩(迅速地):“我不仅有权利,而且我应该管,因为既然事情与你有关,苏珊。”
苏珊:“噢,依照你的指使来生活,我已经腻味透了……老是让我做你认为我该做的事情,不让我做你认为不该做的事情!”
凯恩:“你是我的妻子,苏珊,而且……”
苏珊:“我不光是你的妻子。我还是个人……或者至少我应该是个人。我曾经是个人!……是的,你有时候迫使我认为我从来都不是个人……”
凯恩:“我们可以另外找时间来讨论这些问题,苏珊,现在……”
苏珊:“不,既然我想说,那就要把我心里的话都倒出来!……以后你再也不能迫使我按照你的意愿生活了!……”
凯恩:“谈到你,苏珊,我从来也没有要求过你什么,现在也没有要求你什么……除了你自己所要求的以外!”
苏珊:“那也是你让我要求的……也是你替我决定的……你处在我的地位上所要求的。可是,你从来也没有给过我什么……”
凯恩:“苏珊,事实上我认为……”
苏珊:“我不是指你送给我的那些东西……这对你来说算不了什么。对你来说,送我一个手镯,和你花几十万元钱去买一个你甚至从来也不拆封的雕像来,又有什么区别呢!?这只不过是钱的事。钱对你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但真正属于你的东西,你所珍视的东西,你一点也不给人的……”
凯恩(站了起来):“苏珊,我要求你马上住嘴……马上!”
苏珊:“不,我不愿意沉默……我要把我所想的全说出来。(喊道)你从来也没有给过我什么!……你是想为你自己买下我来……”
突然她为他的行为找到了解释。
苏珊:“你……就象是买下了我!从一开始、从我们认识的第一天起,就是这样!对你来说,花多少钱,这并不重要……你可以支付你的时间或金钱……你对所有你认识的人都是这样……你从来都是设法把他们买下来……”
凯恩:“苏珊!”
她默默地望着他。她的怒气一点也没有平息下来。
凯恩:“你说的蠢话太多了,苏珊!(平静地)不管我过去做了什么……我现在在做什么……这都是因为我爱你。”
苏珊:“爱!……你谁也不爱!不管是我,不管是别的什么人,你都不爱!你希望别人爱你……这就是你所需要的!我是查尔斯·福斯特·凯恩!不管你要什么……只要你说一声好了,那就是你的了!……你总认为:只能让你们来爱我!……但别指望让我来爱你们。”
凯恩一句话也没有说,就打了她一个耳光,默默地看着她。
苏珊:“你永远别想再打我一下。在一分钟以前,我不知道……”
凯恩:“苏珊,我觉得……”
苏珊:“你不用说你已后悔。”
凯恩:“我不后悔。”
一九二九年。
白天。柴那杜庄园的大厅。凯恩站在窗边。他听到管家雷蒙的脚步声,转过身来。[NextPage]
雷蒙:“凯恩夫人想要见您,凯恩先生。”
凯恩:“好。”
雷蒙发现凯恩还想说点什么,就没有走开。
凯恩:“凯恩夫人在……”
他没能把这个问题问下去。
雷蒙:“从一早起,梅莉就在收拾夫人的东西,凯恩先生!”
凯恩急匆匆地走出去。
苏珊的屋子。
到处都是收拾好的箱子。苏珊穿着旅行穿的衣服。凯恩冲进了屋子。
苏珊:“梅莉,告诉阿尔诺德,我准备好了。他可以来搬东西了。”
梅莉:“好,凯恩夫人。”
她走了,凯恩随后把门关上。
凯恩:“你完全疯了?”
苏珊看着他。
凯恩:“难道你不明白,大家都会知道这件事的吗?……都知道你收拾好了自已的东西,叫了汽车,并且……”
苏珊:“……并且我走了?……当然,大家都会知道的……虽然我不打算跟任何人告别……除了你。我认为这件事不可能不让人知道。”
凯恩站在门旁边,似乎打算挡住她的去路。
凯恩:“我不让你走。”
苏珊(伸出一只手给他):“再见了,查利。”
凯恩(激动地):“别走,苏珊。”
苏珊看着他。
凯恩:“苏珊,别走!苏珊,我请求你!”
凯恩的自尊心已经没有了。苏珊停住了脚步。凯恩对她恳求的态度和样子打动了她。
凯恩:“你用不着走,苏珊!以后一切会象你所愿意的那样,不会是我认为你应该要求什么,而是真正按照你的……,我求求你,苏珊……苏珊!”
她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已经打算让步了。
凯恩:“别走,苏珊!……你不能走!(几乎哭着)你……你不能这样对待我,苏珊……”
凯恩脱口而出的这句话,就象冰水淋在她身上,使苏珊感到心冷。她又坚持自己原来的主意了。
苏珊:“我明白了!……又是只有你!……我不算什么。我有什么感觉,这不重要。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也不重要。不……(笑了起来)我不能这样对待你!(看着他)噢,不,我能这样!”
她从凯恩身旁走过,走出门去。他目送着她。
现在凯恩已是一个疲惫不堪、形影孤单的老头了。
(编辑:王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