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艺术市场最新一轮的大繁荣已经明显放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随着高端拍卖市场供需两端都出现了收缩的迹象，艺术界现在正在向价值链的更下游寻求商机。

　　欧洲艺术基金会（the European Fine Art Foundation，TEFAF）利用来自拍卖行的数据以及面向6000名经纪人的一向在线调查来追踪艺术品销售情况。据TEFAF称，去年，全球艺术 品及古董的销售额为638亿美元，比2014年下滑了近7%。

　　当然，空前动荡的艺术品交易已经经历过许多波动。2012年，艺术品销售额下降了12%，2009年金融危机期间更是骤降36%。但有充分的理由相信，2014年将是未来相当长一段时间内艺术品交易的高位。欧洲艺术基金会计算，这一年的交易额为682亿美元。

　　中国经济放缓及其在金融市场产生的动荡不仅打击了全球经济，也打击了艺术品市场。甚至就连超级富豪们也在亏钱。福布斯今年3月1日发布的一份调查称，全 球亿万富豪的平均净资产自从2010年以来首次出现了下滑的现象，比2015年减少了3亿美元，下降到了现在的36亿美元。

　　大量的亿万富豪都在收藏艺术品，而去年，蓬勃的战后及当代艺术品拍卖市场也放缓了。根据欧洲艺术基金会的报告，销售额下降了14%，减少到了68亿美元。

　　“现在还是初期阶段。”负责筹备欧洲艺术基金会这份报告的调研机构艺术经济（Arts Economics）创始人克莱尔·麦克安德鲁（Clare McAndrew）说，“但如果就连最顶端的高端市场都缩水了，数据就会放量向下传导。许多高端销售都不赚钱，以后很难再看到拍卖行像过去那样争取买家 了。”

　　因为2016年的经济情况更不确定，拍卖行和他们的财务支持者们如今更不愿意提供担保。因此，除非迫不得已，艺术珍品的所有者们比以前更不愿意冒险把它们送上拍卖台。

　　佳士得2月11日在伦敦举行的当代艺术品拍卖会上只对两件拍品提供了担保，而且两件作品的估价加起来也只有24万英镑（约合34.48万美元）。拍卖会取得了5810万英镑（约合8348.38万美元）的总成交额，比去年同样级别的拍卖会少了50%。

　　今年，即使看起来万无一失的热门拍品也没有担保。比如，3月11日，佳士得宣布，将在7月7日在伦敦举行的大师拍卖会上拍卖彼得·保罗·鲁本斯 （Peter Paul Rubens）的一幅杰作——创作于1613年至1614年间的《罗德与他的女儿们》（Lot and His Daughters）。

　　这份拍品由德国银行家、铁路大亨毛里斯·赫希·加雷鲁斯男爵（Baron Maurice Hirsch de Gereuth）的一位后人提供，没有担保。加雷鲁斯男爵19世纪时拥有的这部画作迄今为止一直鲜为人知，估价至少为2000万英镑（约合2873.8万 美元）。

　　但如果说当代艺术品拍卖市场似乎已经见顶了的话，或许可以从下至上、从低端市场发力来重新激活市场需求。

　　苏 富比显然就是采取了这种思维。上周二，它在伦敦举行了揭幕性质的当代艺术品春季拍卖会Contemporary Curated。这种模式在纽约已经成熟，这家拍卖行在当地已经举办过八场类似的拍卖活动，目的是利用估价低至500英镑（约合718.45美元）的拍品 来吸引新的买家。

　　苏富比为了努力扩大拍卖会的辐射力，聘请了时装设计师艾尔丹姆·莫拉里奥格鲁（Erdem Moralioglu）担任嘉宾策展人。拍卖活动共展出了201件拍品，其中76%都找到了买家，总计获得了280万英镑（约合402.33万美元）的销 售额。这家公司称，报名参加这场活动的近400人中，23%的人年龄都在40岁以下。

　　雕塑家安东尼·葛姆雷（Antony Gormley）1998年创作的一件铁铸人物雕像Insider VIII/Weeds I以17.3万英镑（约合24.85万美元）的价格卖给了一位欧洲的收藏家；而在整个价格序列的另一端，艺术家乔伊·杰拉德（Joy Gerrard）2013年创作的一幅钢笔画《俄罗斯莫斯科抗议的人群（第1版）》[Protest Crowd，Moscow，Russia（Version 1）]以低至500英镑（约合718.45美元）的估价开拍，最终以938英镑（约合1347.81美元）的价格卖出。

　　“我们希望为客户提供一个平台来卖出价格较低的作品，借此推动收藏的热情。”苏富比伦敦的当代艺术品负责人亚历克斯·布莱希克（Alex Branczik）说，“未来，这其中的一些客户将更上一层楼，进行更高层次的交易。”

　　很难找到比BBC已经退休的新闻撰稿人蒂姆·索亚（Tim Sayer）更能代表这种“入门级”的艺术品购买热情的例子。目前，他已经把自己收藏的400多件油画、雕塑、绘画及瓷器作品赠送给了英格兰东北部利兹以 外的赫普沃斯·维克菲尔德博物馆（the Hepworth Wakefield museum）。藏品精选展将于今年4月30日-10月9日在这座博物馆展出。

　　索亚现年70岁，花了半个多世纪的时间来搜集自己门类丰 富的藏品。当代艺术品一直是他主要的收藏热情所在，曾经从伦敦不同的经纪人手中买过格哈德·里希特（Gerhard Richter）、大卫·霍克尼（David Hockney）、索尔·勒维特（Sol LeWitt）以及亨利·摩尔（Henry Moore）等大牌艺术家的作品。他通常都是分期付款，花的钱从来不超过7000英镑（约合10058.3美元）。

　　“我从来没想过投资。”索亚说，“我想的问题都是，我能不能筹到钱来买。”

　　“1970年代有大量温和的收藏家都对艺术史感兴趣。”他补充说，“现在的新贵阶层和老派的鉴赏式藏家之间存在巨大的差异。”

　　索亚在伦敦北部的家里，油画、雕塑、书籍几乎占据了墙面每一寸可以占据的空间，这幅景象显然更能让人联想起1970年代，而不是2010年代。同样，如今也无法想象，一位收入一般的专业人士还能有能力建立起质量能够达到博物馆水平的收藏库。

　　据欧洲艺术基金会的数据，2015年，英国取代中国，成为仅次于美国的全球第二大艺术品市场，占据了21%的销售额。但这份报告同时指出，英国从事收藏的中产阶级收藏家庭数量从1980年到2010年下降了27%，而从事收藏的富裕家庭数量则上升了33%。

　　这种动向也对如今所谓的“专业人士阶层”收藏活动产生了影响，上周末在贝特西公园举行的平价艺术品集市the Affordable Art Fair就是一个例证。伦敦每年要举行三场这样的集市，贝特西是其中之一，主打的是110位经纪人提供的当代艺术品，价格都在100英镑至5000英镑 （约合143.69-7184.5美元）之间。

　　巴塞尔艺术展（Art Basel）和Frieze艺术展的常客们或许对大部分在这里出售的作品不屑一顾，认为它们都是些大路货，投资价值可以忽略不计。但星期天，这场艺术展结 束当天，活动现场却挤满了三四十个人，推着推车，兴致勃勃地伴随着美国音乐团体Kid Creole and the Coconuts的原声大碟逛着展位。

　　伦敦在线零售商Eyestorm是生意火爆的众多经纪商中的一家，当然价格都属于平民价格范畴。 曾经在伦敦接受过训练的中国艺术家、设计师蔡赟骅（Jacky Tsai）2015年创作的七幅鲜花骷髅都找到了买家，每幅售价1560英镑（约合2241.56美元），而且不带画框。

　　但艺术集会上的一些人还是发现，销售的艺术品依然超出了他们的负担能力。

　　住在伦敦郊区的结构工程师、现年36岁的詹姆斯·皮格勒姆（James Pegram）说：“确实有些相当不错的作品，但还是比我之前想象的要贵。”他和他妻子在考虑花1500英镑（约合2155.35美元）给家里买点“大胆 的大件艺术品”，能够让来访的客人脱口而出，“这部作品真的很酷。”

　　艺术市场既需要蒂姆·索亚，也需要亿万富翁，但在如今低增长、“中产遭到挤压”的经济形势下，很少有人有意愿和能力用艺术品来装点自己的家。随着高价和低价两端的支出同时遭到挤压，或许我们短期内没办法再使用“繁荣”这个字眼了。

　　（编辑：杨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