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煜堃
在一个美丽的后花园,远处的风景迷失在虚焦中的时间隧道,而画幅中央清晰地勾勒着一对夫妇,两人安静地依偎在盛开的花簇前……这就是拉蒂格拍下的有生以来第一张照片,当时他仅有六岁,镜头下的是他的父母亲。就在他轻轻拉开镜头盖的时候,一个几乎可以说是极致的艺术人生随之拉开了序幕,一个激动人心的“美丽时代”也随之留在了他的镜头下。
雅克·亨利·拉蒂格被誉为20世纪最重要的摄影大师之一,在摄影史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像他一样特殊的例子:早在少年时期就拍下了不朽名作,却到了70岁才成名,甚至到那时才在纽约现代美术馆有了第一次的个人展览。拉蒂格1894年生于巴黎近郊的库布瓦,终年92岁的他一生痴迷摄影,但这只是拉蒂格的业余爱好。其实,他的专职身份是画家,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让拉蒂格这个名字载入史册的却是他的摄影,或者说是生活照,甚至可以说是一部记录了法国近一个世纪的栩栩如生的“影像文献”。就连一向吝于夸奖别人的摄影大师布列松,也只提过自己心仪的两位摄影家,其中特别推崇的正是拉蒂格。
3月21日,雅克·亨利·拉蒂格基金会和广东美术馆联合举办了《拉蒂格——法国美丽时代》摄影展,共展出拉蒂格从1902年到1930年间所拍摄的近130张精彩作品。这些精致而又富趣味性的摄影作品,领着我们从“美丽时代”一直走到了所谓的“疯狂年代”。在这一具有代表性的时间跨度里,通过他年轻时期的私生活图像记录,不仅清晰地阅读到当时那个充满活力和刺激的法国,还较完整地解读了拉蒂格充满魅力的一个时期的艺术语言。[NextPage]
琳琅满目的展品当中,一张少年时期的创作就充分地展现了拉蒂格的语言风格。这张照片名叫《在我的房间里,我的跑车收藏》,拍自于拉蒂格自己的卧室。当时,他的相机几乎紧贴着地面,前方是一列几乎可以乱真的汽车模型,其中一辆更被“醒目”地置于队列之外,哑光的地毯就如同赛车场上的柏油路面,那些在对比中活像庞然巨物的家具摆设,跟凝固在高速移动中的风景一样令人不由自主地遐思畅想。这张充满童趣的照片,给观者带来了不一样的感受,可以是复杂而线条粗犷,可以是情感丰富而细腻,可以是平铺直叙,可以是幽默诙谐,可以是出乎意料,又可以是鲜活激昂,甚至可以是黯淡低沉……所有这些,都让我们通过照片里那细腻的结构和感性的语言,看到了一个时代的精神轮廓。
“摄影真是一件奇妙的事!它散发着神秘的气味,有一点让人感到奇怪和不安,但终归你会很快爱上它!”镜头背后的拉蒂格对于他一生的坚持,留下这么一句话,同时也为他那让所有人愕然与羡慕的“多产”找到一个恰当的诠释。在若干的底片、130本私人相册、15万张摄影作品和毕生的摄影日记手稿背后,拉蒂格不知尝试了摄影和冲印技术的多少种可能性,不嫌疲倦地记录下每一次拍摄的快门光圈指数,以及将上10万张作品小心翼翼地整理收藏在大相册中。除了也许是与生俱来的对镜头的敏感,这还需要一份不懈的努力和勇敢的挑战。在其镜头之下,从少年经历、家庭兄弟姊妹间的游戏,到20世纪初飞机和汽车发明的种种见闻佚事、巴黎大街上美丽聪惠的女人、社会事件和体育比赛等等话题。他所看到的,以及所呈现的,并不是一种乌托邦式的理想化,也不是一种激进的使命感,目的显然只有一个——不是反思和改变生活,而是享受和了解生活。于是,艺术成了他的一种对生活的简单而纯粹的理解和热爱,这正是拉蒂格的镜头下最为宝贵的力量。
[NextPage]镜头背后的拉蒂格充分地把自己敏锐的直觉和优雅、快乐的个性全部精妙地与摄影技术集结到一起,他避开了所有教条或准则,在一个有限的自由里“肆无忌惮”地发声。纽约现代美术馆前馆长JohnSzarkovski 在策划拉蒂格展时曾如此评价:“雅克·昂利·拉蒂格的摄影作品在今天看来依然让人震惊,因为你觉得这些时间久远的图片,就有如是用今天轻巧功能齐备的新一代照相机拍出来的,让你觉得这些照片像是25年后布列松的作品——尽管雅克·昂利·拉蒂格运用的是19世纪的技术。”正是这种超前的现代性,让我们在他的这些时代烙印的“标本”以外,找到更多非线性的因素和主题。像《仔祖变成了鬼魂》、《德拉格跑车,A.C.F大奖赛》、《自画像》等都是具有代表性的作品。生动的城市街道、不恭的生活掠影、半开玩笑的自拍,全部都来自于他身边所熟悉的生活,没有矫情没有造作,连艺术语言都没有半点的奢华。但一切依旧迷醉诱人,这就是拉蒂格的“煽情”——一种最直接、最敏感的表达方式,一种记录和绽放生命的精神维度。
关于拉蒂格的15万张照片,有太多说不完的话题和探讨不尽的问题。就像他那让人印象深刻的“瞬间”动态摄影,凝固的只是时间,呈现的只是形式,更为精彩的则在于解放了自己的身体,把它置于自由的状态,这是拉蒂格的存在哲学。也是拉蒂格的镜头所捕捉到对生活与艺术的切身体验和真实感受,他让不惑消失在胶片的颗粒上,他让蜕变完成在生活的关注中。在拉蒂格所建立的生活影像的国度里,我们获得了正如GailBuckland所说的,“我们每个人都需要有一点点拉蒂格精神。”
(编辑:李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