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虹市首富》上映前,沈腾被安排了一轮又一轮的密集采访,仅仅当天,他就接受了十一个专访。等到深夜轮到记者记者最后一个采访时,他说先拍照吧,这样负责化妆的同事能先回家。
沈腾走进大众视野的路线看似简单而干脆,从2003年大学毕业进入开心麻花剧团,出演第一部舞台剧《想吃麻花现给你拧》;到2012年登上春晚舞台,塑造了深得人心的小品人物“郝建”;再到2015年,主演了票房黑马喜剧电影《夏洛特烦恼》。
至此,沈腾完成了一名小众话剧演员到票房喜剧明星的转身。
《夏洛特烦恼》之后一直到《西虹市首富》,沈腾都没有再接过男一号,因为没有他特别满意的剧本。从小生活小康,性格自由散漫,对物质对名利都没有过高欲望,所以,沈腾觉得不出手也无所谓,但出手就不能丢人。没有好作品就不演,他也丝毫不纠结。唯一能让他至今还在碎碎念的,除了晚上该吃什么之外,就是什么时候能再回到话剧舞台上。
电影《夏洛特烦恼》
采访中,回忆起2016年最后一次跟随开心麻花《乌龙山伯爵》巡演时,一直嘻嘻哈哈的沈腾却红了眼眶,“那个感受,洗刷了一切之前的烦恼。”
凭颜值进军艺,只为有个铁饭碗
事实上,在上大学之前,沈腾完全没想过自己要学表演。沈腾的姐姐毕业于解放军艺术学院,是一名女高音歌唱家。沈腾从小胸无大志,当时家里人替沈腾着急,也不知道他长大该干什么好,姐姐就说,让小弟去考军艺吧,不管怎么样以后还是一名军人,还能有个“铁饭碗”。
如今回忆起来,沈腾说,自己当时不但不会表演,连表演是什么都不知道,“仅仅是靠颜值考上的”。进了大学后,老师让他担任表演课代表,一下带动起了沈腾的责任感,对表演也来了兴致,要以身作则完成好作业,还得帮同学们去演,慢慢地他喜欢上了表演。
春晚小品《今天的幸福》。图/视觉中国
沈腾的喜剧天赋在大学时也逐渐显现出来,往台上那么一站,大家就想笑。但让沈腾感到遗憾的是,他的形体不好,考大学之前上培训班,也学过一些表演、台词、声乐、舞蹈等基础知识。那时沈腾跳的是古典舞,古典舞每一个八拍都得有个亮相,沈腾能停在点儿上,但每个亮相都站不住。大学上形体课时,要把腿搭在把杆上压腿,沈腾跟老师说,把腿搭把杆上就是极限了,不能再压了。
虽然沈腾最终也没能克服形体不好的弱项,但也成就了开心麻花的舞台上,利用这种肢体的不协调,创作出的喜剧效果。
2003年,从解放军艺术学院毕业后,沈腾加入了刚成立的开心麻花剧社,成为一名话剧演员。当时的开心麻花名不见经传。戏虽好看,但缺乏知名度,第一部戏上演时,最惨的一次,一场只有六七个观众,还没台上的演员多。
虽然也经历过一段“打天下”的暗淡时光,但沈腾自认没吃过苦,既没住过地下室,也没因为吃饭穿衣发过愁。虽然当时剧团的收入支撑不了一年的吃住行,但因为父母在北京,所以也并不用沈腾考虑太多的生活问题。
“不觉得苦”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沈腾自诩为“从小就是一个没多大追求的人”。“我确实没觉得自己苦过,想让我品味那个苦涩,不大有机会,我也不愿意。”
春晚小品《投其所好》。图/视觉中国
没物质要求,却有精神“洁癖”
很多人都记得那句台词:“打败你的不是天真,而是无鞋(邪)”。2012年,沈腾以“郝建”之名登上央视春晚舞台。这个人物是沈腾和“开心麻花”团队一起创作出来的,当时导演闫非和彭大魔想在角色名字上花点心思,就有了“郝建”。
那一年的春晚总导演哈文,是近年来央视春晚中前进步伐最大、视野最开阔、思想最开放的导演。
尽管哈文一再邀约沈腾,但起初沈腾还是有些犹豫,不知道开心麻花的风格能不能符合春晚的口味。没想到这一路非常顺利,审查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苛。中央电视台内部也有好多开心麻花的“粉丝”。这些“粉丝”一听说要审查沈腾的小品,本来现场只有几个人,结果呼啦啦来了好几十人。
春晚之后,沈腾和开心麻花算是彻底红了。
小品到哪都炸,“常年传说谁去演都不太好使的场子,我们一去演出就炸。”沈腾没想过一夜爆红、过上“大明星”聚光灯下光鲜的生活,他对物质也没什么要求,不算房的话,目前给自己买过最贵的东西是一件一万多的大衣。
虽然“没多大追求”,但沈腾却在精神世界上有着“洁癖”,那时候很多剪彩、开业之类的活动找来,开的价钱对他来说都是天文数字,他不去,也不去走穴,“我发现我这人就是穷横穷横的,做的事必须得有一定格调,Low的事不愿意去做。但是往往越Low的事赚钱越快,我不想在将来的某个时候,有片刻想把自己之前做的事屏蔽掉的念头。”
10个亿摆在你面前 ——太难演了
对沈腾来说,《西虹市首富》是《夏洛特烦恼》后其第一部担当主演的电影(《一念天堂》的拍摄时间在《夏洛特烦恼》之前)。三年前,《夏洛特烦恼》大火,沈腾也被看做国内少有的几个带有票房号召力的喜剧演员。虽然很多人在说,“趁这个最好的时候还不赶紧捞点钱”,但沈腾不愿为了钱去演一部电影,而且他也没觉得那是自己最好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还有上升空间。
三年后,沈腾等到了《西虹市首富》。“一个月花光十亿”的设定疯狂又有趣,同时也相当难演。“其他角色都是你有可能经历过的,或者看到过的,这部电影不是。”在沈腾看来,一夜暴富,听起来是天上掉馅饼,其实是一个智力测验题。突然把十亿摆在你面前,貌似乍一听怎么演都对,可以演昏倒、演脑出血。但是要挑一种最合适的表达,太难了,没有功课可以做,只能是现场一条一条地试。
记者:如果现实生活中遇到《西虹市首富》中一夜暴富的情况会怎么办?
沈腾:我做白日梦那个阶段已经过去了。以前谁不想着不劳而获的事啊,今天我捡了点钱,明天天上掉点钱,可是始终你也没捡到钱、天下也没掉过钱。拿到的钱都是通过自己努力赚来的。
记者:片中的搭档从东北姑娘马丽换成了台湾姑娘宋芸桦,还习惯吗?
沈腾:感受上会不一样,跟宋芸桦会有新鲜感。但我也没觉得和马丽在一起配合得太久就腻味了,甚至之前我俩还想得挺美的,说我们得稍微控制一下,不能每部戏都在一起,这样大家会很快腻歪,我俩要在大家腻歪之前分开。设想挺好,没想到接下来就不在一起了。但这(在一起)也需要运气,男主角得适合我,女主角得适合她。
记者:观众眼中的沈腾是开心麻花的招牌,会有压力吗?
沈腾:没压力。而且我都不认这玩意儿。我自己要这么认为了,就有压力。
记者:想过自己做电影导演吗?
沈腾:想过。我还算是有过几年(话剧)导演生涯的人,但是还没出手。我觉得(自己)不够好。我也不是刻意在爱惜羽毛,就是出手不能Low。
记者:每一件事都要力求完美,人生会快乐吗?
沈腾:挺快乐的。我并不会因为不完美、这10%没有出来,就变得很焦虑很痛苦,这是我不上进的部分。完美不是我压迫自己就能压迫出来的,需要灵感。
记者:你说以前是靠颜值考进的大学,这话是开玩笑吗?
沈腾:不是。(颜值)谈不上惊人,但确实挺帅的。
记者:什么时候觉得靠天分比靠颜值更重要?
沈腾:我什么时候都没有觉得靠天分比靠颜值更重要。现在是因为颜值确实在下滑,挽救不回来了,只能靠天分了。
记者:不工作的时候会选择看什么类型的电影?
沈腾:我前几年喜欢看欧洲戛纳系的,现在更喜欢看一些爆米花电影,没那么累的。但我很少看喜剧,市场上喜剧也比较少。
我特别喜欢正能量的歌舞片,可奇怪了,类似《舞出我人生》这种,因为歌和舞都是我自己不足的部分,大学的时候就形体不太好,但对歌舞还是有向往的。
记者:不喜欢回答记者哪一类问题?
沈腾:我觉得特别简单的,都视为无聊的问题。比如“你觉得怎么样?”“对票房有什么想法?”要么这单位不行,要么这个人不行,要么是他不认真。
说实话这种问题出现,我就放松了,意味着也不需要带脑子了。
“夏洛”火了后,拒绝了无数剧本
2015年,沈腾主演的电影《夏洛特烦恼》以黑马姿态,在强手如林的国庆档创造出近15亿的票房成绩。
如果说,春晚打开了沈腾的大众知名度,《夏洛特烦恼》算是让他真正有了市场价值。当时媒体对《夏洛特烦恼》报道的标题都是“小成本喜剧逆袭”“破多项票房纪录”……沈腾说,好在自己那会儿岁数已经大了,心智比较成熟,虽然也没事偷着乐了一阵子,但也并没有“终于扬眉吐气”的“飘浮感”。
他也不是非要憋着那口气,“因为话剧舞台能呆十几年的人,都对名利没那么大的需求。我自己也是个欲望不太强烈的人。”
“‘夏洛’之后你知道我拒绝了多少本子吗?”沈腾说,“太多了。”当时电影局有一个测评,编剧写剧本递上去的时候,需要填写心目中的主演,就是拟定谁谁谁出演。当时统计下来沈腾排在第一位,“你想想我得看了多少剧本。”
也有拿着钱直接来砸的。“咱们多有风骨啊”,沈腾笑着说,“可能平时看着我是挺扯淡的一个人,正经的时候,从来不放松。”
在接戏的数量上,沈腾对自己没有要求,只是想让自己过得舒服一点,不想那么累,非得一年把通告都跑满了,“我不想过明星那种生活。”
舞台上的他,2016年,沈腾参演《乌龙山伯爵》巡演。
没有艺人情结,但舞台情结舍不掉
沈腾没有做艺人的情结。就连演话剧的时候一年才有几个采访,他都往后缩。沈腾也不喜欢拍照,他有一张白衬衫的照片,恨不得用了十年。他不知道采访该说什么,也觉得自己假。
“我平时不会这么一板一眼,正儿八经90度坐着。面对媒体是一个假的沈腾,我特别恨那个东西。包括后来上综艺节目,我也都接受不了自己。我看别人在台上那么热闹,就抹不开面子,就不能拿沈腾来面对大家。”
在不演戏,也没有创作人物的时候,沈腾面对不了出现在大众面前的自己。他讪讪地说,“我可能有特别羞涩的一部分,解放天性没有解放好,其实不太适合做演员。”
《夏洛特烦恼》上映期间,沈腾为了宣传去跑路演,去了数不清的城市,每天一睁眼都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他也不关心。
综艺节目里的他,沈腾以主持人身份参加综艺节目《王牌对王牌》。
他在意的是,无论走到哪个城市哪家影院哪个厅,都会有那么几个观众在问:你什么时候回归舞台,让我们能看到你演话剧?
这对沈腾的触动很大。《夏洛特烦恼》路演结束后,沈腾重新回归了《乌龙山伯爵》的彩排。2016年9月,《乌龙山伯爵》全国巡演正式启动。
那次巡演,是到目前为止,沈腾最后一次站在话剧舞台上,每一场演出他都当做最后一场来演。开幕之前,舞台是黑的,观众席是亮的,沈腾每天都提前半个小时,甚至更早站在大幕旁边看观众入场,他在享受这个过程。
“太幸福了。你可以在不同的领域给大家带来欢乐,但是能带给我欢乐的只有舞台。那个感受,洗刷了一切之前的烦恼。”
人物摄影/新京报记者:郭延冰
(编辑:夏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