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保存了一批重要的人骨遗骸,他们是4000年前的古代人类,出土于甘肃。韩康信,中国为数不多的鉴定古代人类的专家,这次被特别邀请来到西安,因为,这个行业的人都相信,对于如此古老的人骨遗骸,没有人比他更加权威。
年轻的韩康信丝毫没有意识到,从这天起,一个长达30年的谜团由此引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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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3年6月的一天,韩康信接到青海考古所的电话,请他到一个叫民和的地方,鉴定一处考古发现。
到了民和县,韩康信临时布置了一个工作点。青海考古队在这里发掘出一处4000年前的墓葬群,出土了大量的人骨遗骸。
发现的第一个头骨上有一个洞,韩康信下意识怀疑到,会不会出土时考古队员不小心弄破了头骨。
让韩康信吃惊的事情接踵而来。他又发现了2颗有洞的头骨,洞的形状更加离奇,一个椭圆形,一个长条形。这一次,韩康信心中升起一连串的疑问,九年前,在西安看到的那个头骨和它们之间有什么联系?这只是一个孤立偶然的事件吗?
韩康信决定将头骨带会北京。
几个月来,那些神秘的空洞成为了韩康信的一个心结,在这几位4000年前的古人身上,到底曾经发生过什么?这些奇形怪状的孔洞究竟是怎样造成的?作为一位资深的古人类学家,韩康信百思不得其解。
让韩康信感到棘手的就是孔洞的形状,什么样的武器能在头上砸出这样圆润的洞穴,放到今天,人们会想到枪伤,可四千年前人类连铁器都还未出现。
那么,排除人为暴力所致,还有怎样的人为原因?难道是有人存心想在人的脑袋上钻洞?这似乎更加蹊跷,中国人向来对头颅的重视胜过心脏,何况是在几千年前的蛮荒年代,谁又敢这样做呢?
然而,有一种情况可能存在,那就是在人死后。
正如韩康信在资料上见到的那样,欧洲古人类出于对人骨的崇拜,在死后的人的头上钻洞取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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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青海发现的有洞头骨,会不会也正如同欧洲人的古老信仰一样,是某种人骨崇拜的结果呢?
新疆考古所急电,和静察吾呼沟县发现一群3000年前的古墓,遗骸800多具,请韩康信连夜赴疆。
到了新疆,让韩康信更加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这是一个还未成年的男孩头骨,上面竟然有4个的孔洞,两个圆形,两个正方形。
韩康信立刻联想到了青海的头骨,而眼前这触目惊心的男孩颅骨,难道也能用人骨崇拜来给予解释吗?
在这次清理工作中,韩康信一共发现了14个有洞的头骨,大大小小的孔洞竟然有58个。
而且每个孔洞的边缘都非常整齐,用手摸着还能感觉到骨质的棱角,就象是用某种锐利的工具在头骨上切割出来的。
6年前就曾经作过的猜测,到如今又一次得到了印证,几千年前,在中国的西北,我们的先民们也许的确存在着某种古老的信仰——人骨崇拜。
然而,就在这之后的短短两个月,事情的进展完全超出了韩康信的想象。
这几颗曾经看过无数遍的青海头骨,此时此刻,他忽然意识到与新疆的头骨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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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头骨的洞口边缘有一个垂直的截面,然而青海头骨孔洞的边缘却是光滑圆润。
这颗头骨上也是如此,洞口边缘就像被打磨过的一样,也十分圆滑。
同样是头骨上的洞,一个光滑圆润,一个棱角清楚,青海的头骨远远不像新疆头骨那么简单,如果是在人死后,用工具切下骨头,那应该留下整齐的切面才对。
显然,死后取骨以及人骨崇拜的说法已经无法解释它们。
难道这是骨头生长愈合的痕迹吗?想到这里,韩康信心里更加不安,如果真是那样,那就意味着,这3位男子头上孔洞形成的时间,不在死后,而是生前。
新疆头骨的出现将韩康信对青海头骨的所有推测全部推翻,从终点打回起点。这时,已是1991年的初冬。
韩康信研究头骨的事情,在考古所被人们传开。有的人认为,这并不是他的主业,何苦一定要探个究竟呢,而有的人却一直在等待事情的结局。
这天中午,研究陶瓷的王教授给了韩康信一个提示。现在的一些疾病也可以引发人的头上出现孔洞,会不会那些古人是生了某种奇怪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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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停滞不前研究,似乎又呈现出新的转机。
田增民,北京海军总医院脑科权威教授,在他几十年的临床经验中,曾治疗过各种各样的脑部疾病。就在田增民的研究结果还未得出之前,韩康信也在查阅着各种能造成头骨穿孔的疾病案例。从若干的病例中,他努力寻找着与古人头骨上相似的特征。
然而,在反复的对比后,韩康信的希望落空了。韩康信即将奔赴外地,在出发之前,他决定将头骨送到北京法医鉴定中心做一次鉴定。外伤,曾经是他最早排除的一种推测,如果头骨上的洞真的是在生前形成的,那么,他过去对外伤的判断可能有些草率。
这一天下午,韩康信无意中看到一本国外文献,文献上的图片了是南美洲出土的4000年前古人的头骨,他们头上的孔洞显然比青海头骨的更加规则,而且洞口的边缘也同样有着一圈平滑圆润的骨头。
韩康信十分诧异,这些空洞形成的原因,法国的人类学家普若卡做出了这样的解释,他认为,他认为,这是一种古老的开颅技术。
这是400多具遗骸中唯一一个有洞的头骨,属于一个死亡时还是中年的男子,而他生活的年代,距今有5200年。
他头上这个孔洞如鹅蛋大小,比青海头骨更加规则,而与普若卡发现的国外头骨几乎是完全一样,头骨的洞口边缘也有一圈光滑圆润的骨头。
韩康信一遍遍摸着孔洞的边缘,此时,他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明确的结论。
韩康信的报告连夜被送到了济南山东考古研究所。在报告中,他非常慎重地做出了一个大胆的推论,他认为,那位5200年前的中年男子在生前曾经接受过开颅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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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无法相信,在那个蛮荒的时代,在那样的文明程度下,古人怎么可能实施如此危险而精密的脑部手术呢?
新千年的第一个秋天,古人类学家韩康信在长达28年的反复求证后,最终提出了自己的推论,当那个大胆而近乎荒谬的假说公之于众时,引发了各界铺天盖地的质疑。
五千两百年前人类真的具备如此惊人的能力?还是韩康信自己假想了一个天方夜谭?
在一次公路的扩建中,数百具遗骸破土而出。
在地下,他们已沉睡了五千两百年。
这个推论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质疑,五千两百年前那个蛮荒的年代真的具备如此惊人的能力?还是我们自己假想了一个天方夜谭?
这一天,山东考古所来了几位客人,他们是当今中国考古学界和医学界的权威,他们到这儿就是为了这颗有洞的古代头骨。头骨是山东考古队抢救发掘一处墓葬群时出土的,属于5200年前原始部落中的成员。
韩康信,中国考古学界一位极有声望的人类学家。他是头骨的发现者。十天前,他对头骨上的孔洞做出一个惊人的推论,他认为,这位男子在生前接受过脑部开颅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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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如此大胆的推定,各界权威产生诸多质疑。身为古人类起源的研究学者,几十年来,韩康信在各地先民遗骸中,陆续发现有洞的头骨,象许多人一样,韩康信首先从野蛮来解释这些神秘空洞的原因,经过多年的反复求证,他确信,这是一种在活人头上实施的手术。
最重要的证据就是圆洞的边缘。他认为,这圈光滑圆润的骨头是手术后生长愈合的痕迹。
几个小时过去了,会议恰恰僵持在韩康信提出的核心证据上。
专家们认为,肉眼的确能看到光滑圆润的骨质,可是,怎么能证明这就是生长后形成的呢?况且,仅仅凭借几十年的经验,就能够推断出事实的真相吗?
鲍修风,被人称为脑科的“第一把刀”,在昨天的头骨论证会上,韩康信的推论对他产生了极大的震动。
对于韩康信的结论,鲍修风是将信将疑。凭借他对颅骨的了解,古人要想在人的头上徒手切出一个圆洞,这并不是件难事,可是,要想保证切骨后,人能活下来,就不能出现任何微小的差错,否则,必将致命。
在那个蛮荒的年代,古人真的能做到吗? 这颗头骨使鲍修风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
鲍修风为头骨检测的事情给韩康信带来不小的震动。如果他真的能够检测出孔洞是手术后的形成的,那专家组所质疑的关键证据就能得到一个有力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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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头骨寻找证据的不只是鲍修风一人,山东考古所研究员张振国,与韩康信交往了十几年,在他的印象中,韩康信是一位严谨而有几分保守的学者,如果没有充分的把握,他是不会公之于众的。´
虽然因证据不足,头骨论证会最终没有认同他的推论,可是在张振国看来,还不能判定谁是谁非。
遗址出土的所有物品目前还在清理当中,凭他对这个遗址文化的了解,也许能够从中找出证据。
此时,文物整理室是只剩下张振国一人,他眼前的这些石器是遗址中的随葬物品,五千两百年前,人类还处在石器时代。
如果头上的孔洞真的是人为做的手术,那么当时手术的工具也只能是石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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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振国一遍遍尝试着石器的锋利程度,石器的刀刃并不如他想象的那样锋利,此时,张振国有些迟疑,如此粗糙的工具怎么能做精密的开颅手术呢?
对头骨的CT扫描正在进行,山东考古所的两位工作人员似乎比鲍修风更加紧张。
头骨CT结果已经出来。
头骨水平横截面的图像清晰地呈现出来,整个头骨最终被分切成140张水平图像。鲍修风让助手调出圆洞周围的水平图像。洞口边缘每个层面的图像,的确如韩康信所说的那样,非常圆润,这样的图像,鲍修风是第一次见到,虽然他曾做过40多年的开颅手术,但是对于手术后,骨头的边缘究竟是怎样生长的?他完全没有经验。孔洞边缘所呈现的这种形状,到底意味着什么?
鲍修风立刻让马大夫冲洗出头骨的X片,与做过开颅手术后的病人进行对比。
鲍修风拿到了两份片子,一张是刚刚做完开颅手术的病人脑部图像,片子上可以清晰地看到头骨切割后整洁的截面,而另一张就是手术后头骨愈合的图像。
鲍修风愣住了,这个图像上的生长痕迹与古人的完全不同。这个检测结果很快传到了山东考古所人骨工作站,这个消息让韩康信心头一沉。
头骨论证会后,韩康信一直没有返回北京,就在鲍修风鉴定头骨的同时,韩康信自己也在寻找一些新的证据。
他每天花很多时间,用各种手段来研究这个头骨,试图自己找出直接的证据,可是并没有实质性的进展。与此同时,张振国那里也传来消息,他认为那些简陋的石器无法为头骨孔洞提供关键的证据。对于张振国的怀疑,韩康信提出另一种看法。虽然目前还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古人有切骨的能力,但是,简陋的工具真的不能胜任吗?韩康信产生了一个想法,他要亲自去试一试这从未有人试过的事情——用简单的工具徒手打开人的头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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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康信选择了考古时所用的铁刀作为切骨工具。一个小时过去,头骨刚刚凿出了形状。切割头骨的难度完全超过了专家们的想象,连韩康信自己也没有想到这般地费劲。三个小时过去了,切骨的专家已经换了第三位。
头骨已经凿通。
四个小时后,头骨最终被切割下来。
极为山东考古所的专家都开始怀疑,就算当时能够切下头骨,恐怕没有人能够承受这样的疼痛,除非在当时人们有麻醉药。
在今天的现代开颅手术中,病人一直依靠麻醉药来维持一种深度睡眠的状态,大夫操刀的中间,病人丝毫的挪动都可能带来致命的危险。
中国历史上最早的麻醉药是华佗发明的麻沸散,但是,距今只有1700年左右,在此之前,史书上并没有关于麻药的文字记载。
那么,在五千年前,没有麻醉药,人怎么可能活的下来?
此时,各方面的努力都直接指向了一个相反的方向。然而,韩康信仍然坚持他自己的想法。
对于韩康信的这种说法,山东考古所的专家们疑惑了,他们开始认为,五千年前的开颅手术是不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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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上午,山东齐鲁医院脑外科收治了一位急诊病人,这位病人在79年前曾经因车祸做过开颅手术。在为病人做CT后,鲍修风的助手立刻将病人的X光片送到了鲍修风的办公室。这张片子让鲍修风十分惊讶,X光片上,这位病人开颅部位的头骨痕迹与古人头骨的完全一致。
难道古人头上的孔洞,需要22年才能生长愈合吗?那么最初的检测结果又是怎么回事呢?
此时,鲍修风无法解释检测结果出现的巨大反差。他决定,在济南市各大医院收集不同时间曾经做过开颅手术的病人的片子。
就在同一个晚上,出乎张振国预料的事情也在发生了。工作人员在清理随葬物品时,发现了两个带有孔洞的石器,经过张振国仔细鉴别后,他确定这并不是石器,而是玉器。玉器上的圆孔打磨地非常整齐,如此规则的圆孔,似乎不是徒手打钻的,张振国立刻想到,这个物品就可以证明在当时有比玉更加坚硬的工具!而玉的硬度必然要比人的头骨硬许多。
另一个更为直接的证据也在这天出现了,助手邵云也发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物品。这是一件骨器,从形状看,张振国认为这是一把骨梳,骨器上雕刻的花纹非常精致,花纹的上方还几个不是很规则的圆孔。既然能在动物的骨头上刻出花纹,那么要在人的头骨上切骨也就不是什么难事了。张振国非常欣喜,这件物品的出现已经可以证明,在当时人们一定有着非常锋利的工具。
张振国的努力事实上只是一个佐证,要想证明韩康信的推论,最重要的还是头骨边缘的痕迹究竟是不是生长的痕迹,而关键的证据仍然没有获得。
在鲍修风那里,虽然古人的头骨痕迹与那位79年的病人完全一样,但是,作为一项研究,鲍修风认为,还不能定下结论。找到这个答案,鲍修风的研究整整做了三年。他与助手跑遍了济南市的各家医院,收集不同时间段的病例样本。可是事情远比他们想象得要复杂,因为,许多病人在手术康复后,很少回来复症检查。直到2004年3月,鲍修风收集到上千份病例后,这项研究才有了关键的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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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位手术头骨恢复了10年后的状态,这是3年的,而这位是手术后两个月的。他们的头骨愈合的痕迹与古人的完全一致。
而这位手术后恢复40天的病人头骨,这正是鲍修风最初作为对比的样本。在大量的对比研究后,鲍修风才发现,他研究的疏漏就出在骨头生长的时间上。鲍修风发现,人的头骨在手术后的两个月里,每天都能出现不同的生长状态,直到两个月左右,骨头生长最终完全愈合,而在以后的若干年,骨头的状态不会再有任何的变化。
在长达三年的研究后,鲍修风认为:那位5200年前的中年男子在手术后至少存活了两个月,甚至是几十年。
2004年8月,山东考古所再次举行了一个论证会,根据鲍修风和张振国提供的证据,专家组最终认同了韩康信的推论。
就在年末,韩康信将他所发现的31颗有洞头骨,正式对外发表,在距今5200年到3000年之间,中国的北方曾经出现过一种古老的开颅手术。
在众多的证据面前,我们似乎已经窥见那段曾经辉煌的文明,但是,历史的真相或许比我们想像的更加复杂。
(实习编辑:陈思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