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金马奖的评选在上周六落幕,但是国内观众而言,其中的各类获奖影片依然有些陌生。因而今天特别转载一篇来自公众号“幕味儿”,由程子真撰写的文章,为大家介绍一下今年这部不会上映的,金马奖最佳影片《血观音》的二三事。
“人生没有狠过一次,哪来的淡?”
这话还要从入围54届金马奖包括最佳剧情片、最佳导演等七项大奖,最后拿下最佳影片、最佳女主角(惠英红)和最佳女配角(文淇)的《血观音》说起,话出惠英红饰演的棠夫人之口,说话时满面得意。
作为政商勾结时拿钱洗白的第三方,她这个行当有个学名,叫白手套。白手套案件在台湾风及一时,历来泛政治化的社会环境让导演产生发想,促成了这出讽刺闹剧。
影片围绕做古董买卖生意的棠夫人一家展开,台面上的古董生意难掩金钱、权利的暗潮涌动,在讲述炒地皮事件引发而来的灭门事件后,导演颇具悬念的将我们带进谁才是最后赢家的上流社会游戏中。
抛开政治影射和佛教讽刺,这就是三个女人与爱较量的故事,棠夫人作为棠家掌舵人,看似只是一位给官员太太们定制服装、首饰的生意人,实则操纵着一桩价值30亿的土地开发案,随着媒体曝光超贷事件引来自己身份的曝光,不惜杀人灭口以求自保。
在自保的过程中,她依然采用惯用伎俩,让大女儿棠宁色诱唯一一位认真调查案件的警察来寻求脱身。
棠宁一直是母亲的提线木偶,是母亲野心的实现者,她酗酒纵欲,却是棠家活的最真实的一人。她渴望得到母亲的爱却发现一直是被利用,她渴望得到女儿的爱,却发现女儿从来没有将她看起过。
棠宁的砝码是自己的肉体,为了更好的完成母亲的任务,她在身份上不能掉价,因此不得不与自己女儿姐妹相称。棠家是阻碍她自由的梦魇之地,她时刻都想逃出去。
由文淇饰演的棠家小女儿棠真,在此般家庭环境中耳濡目染,被作为新一代的白手套栽培,看似乖巧冷静的她自有一套自己的行事手段。影片开头以她震惊的目睹着棠宁的做爱场景开场,以此整部影片以女性的视角进行。
虽然和《赎罪》中的偷窥颇有相似,但是这次偷窥却没有给她带来任何道义上的反思,反而却让她在暗黑的泥沼中缺陷越深。
棠真才是和棠夫人一丘之貉的那个人,这是在天分上的沿袭而非传授。她会为了得到闺蜜的男朋友而对闺蜜见死不救,她会在棠夫人生命的最后一刻央求医生不要放弃治疗,只为让她尝到生不如死的感受,带着恨而活是爱而不得的后遗症,也是张爱玲小说中大多数女人的特征。
张爱玲的遗留
不难看出,无论是人物刻画还是气氛营造上,导演都参考了张爱玲小说《金锁记》的细节,这也是他在和演员沟通前会布置给演员的阅读任务。
《金锁记》的末尾,赢了一辈子却得罪了所有人的七巧躺在卧榻上,望着像是束缚着自己一生的腕上玉镯默默流泪。
影片中的两处细节完全是对这一幕的影像实现,第一处是棠宁带棠真逃跑处,两人的手腕被一副手铐牢牢牵连,而在影片末尾,成年的棠真带着玉镯的手握向病榻上棠夫人同样带着玉镯的手时,导演用了同一角度拍摄,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
出色的人物刻画给影片颇为复杂的叙事开了绿灯。花费如此篇幅,导演除了想稍稍讽刺一下官商勾结外,真正想要阐述的无非是无爱的可怖,也许是对张爱玲的深度迷恋,在人物的解释上,他依然拿张爱玲笔下的人物作比。
导演将棠夫人作为王佳芝如若还活着的生命延续来刻画,王佳芝如果当年没被枪击,逃来台湾后对爱情失望的她一定会活成棠夫人这般摸样。
而年纪偏小的棠真又是为爱情付出的循环,她帮助自己喜欢的人(已经和林翩翩冥婚的台南佣工)坐上返乡的火车,并在最后一刻鼓足勇气决定私奔,但是换来的却是一场充满愤怒发泄的强奸。她会为爱情冲动(受棠宁不惜一死也要追求自由的勇气鼓动),但爱过一次就会带着这恨活一生。
作为吴念真弟子的导演
本片作为今年金马影展的开幕影片,是杨雅喆导演2008年转拍电影《囧男孩》后的第三部电影长片,距上次提名金马奖的《女朋友 男朋友》也已经过去五年之久。
影片最终摘得金马最高奖,虽有“爆冷”之感,但仔细想来也并不奇怪。
在新世代导演中,杨雅喆着实肩负着台湾电影的在地创作,与程伟豪、九把刀等导演在赋予现阶段台湾电影丰富多元化内涵上做出创新尝试。
在近年来台湾吃素念佛人士激增的情况下,台湾电影人开始挖掘此种现象背后的人性取向,从今年入围金马奖十项提名,并在角逐最佳剧情片时仅以一票之差输给本片的《大佛普拉斯》便可见一斑。
《大佛》仿佛政商勾结第二部,是《血观音》没有涉及到的底层人视角,以更滑稽和心酸的方式围绕一尊大佛讲述无辜的人葬身权利的游戏,但是我想导演并无真正讽刺佛教之意,矛头指向的是那些想用所谓的神圣去消弭贪婪、罪恶的可笑嘴脸。
杨雅喆一直以来都把吴念真当恩师,钦佩自己恩师讲故事有趣,觉察恩师塑造人物很留情面,这可以说是台湾新电影那一辈人的共识。但是《血观音》的这次出手,野心大过怀旧,是针对“用爱发电”的烟雾弹,将礼貌、敦厚背后的冷漠逼将出来。
除了同一届影后和最佳女配角在同一部电影中飙戏颇为罕见外,导演还请到一众八点档老戏骨助阵,官员妇人、富商太太在陈莎莉、王月、太久保麻梨子的演绎下,将政治斗争变成女人间的斗争,姿态非常高贵好看。
非常好看的还有电影海报,这是由高雄画家柳依兰设计绘画而成,在电影中也参与进塑造人物中,盛开着的地狱之花——彼岸花下,三个视线不一的女人各司一隅,脸上带着狰狞的冷漠。而在电影中,这附图是棠宁的画作,在棠夫人教棠真如何运用力道画出“上品国画”时,她躲在废弃的房子里,画着她的抽象派。
影片在拍摄过程中,发生了很多有趣的事情,像片头棠真偷窥棠宁做爱的情欲戏,导演要求摄影拍出女生爱看的A片的感觉,这其中有个从小腿上移至身体的镜头,导演特别嘱咐男演员将腿毛剃干净,并且也要有小腿用力后肌肉跳动的动作(这不是《色戒》中做爱场面的照搬?不知梁朝伟看了是否满意),虽然不是主观镜头的拍法,却完全模拟了棠真作为女生看到做爱场面时的关注点。
这也顺理成章地将观众带入棠真视角来欣赏故事,虽然中途有过几次叙事视角的混乱,但是情感的出发点依然是尚未独立寄人篱下的女儿身份。
还有便是片尾棠夫人的一处有趣动作,棠夫人为情夫制造顺利当选的机会,两人庆祝之余,情夫将手握向棠夫人,棠夫人反手将手抽出搭在情夫手上,仿佛在宣告自己才是可以掌握一切的主权。
导演透露,这个动作其实源出于自家养的小猫,在此导演也流露出些许自己对于女性的看法:无论多么友好的氛围,它都不情愿你将手盖在它的爪子上面,从这一点上看,女人是有猫性的。
(编辑:夏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