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数字艺术?数字艺术中个人痕迹残存多少?中国当代数字艺术创作背后理论建构何为?传统艺术评价标准之于数字艺术是否依然奏效?面对当下数字艺术存在的一系列问题,业界人士坦言。
数字艺术强势来袭挑战艺术界
数字艺术强势来袭,但究竟何为数字艺术?依赖技术的数字艺术中,个人痕迹残存多少?中国当代数字艺术创作背后理论建构何为?随着创作与观看方式的改变,传统艺术评价标准之于数字艺术是否依然奏效?1月10日,出席由中国艺术研究院美术研究所和北京今日美术馆主办的国家当代艺术研究中心学术研究展——中国当代数字艺术展的专家学者及参展艺术家,围绕这一系列问题展开了深入研讨。
创作:好玩的形式背后是否有“中国内容”?
“虽然数字艺术依赖的技术手段非常先进和丰富,但挑战也是最大的。”北京大学艺术学院副院长丁宁直指问题。他表示,正如画国画要讲笔墨,画油画要学西方经典一样,一般传统艺术创作受限非常强大,数字艺术看似前无古人,可以自由自在地创作,但实际上挑战重重。自媒体时代,每个人都可以成为媒体机器,这意味着对于作为一个专业的数字艺术来说,它挑战的已非传统艺术家所挑战的小众,而是大众;传统艺术形式也与数字艺术开始建立联系。最明显的例子是微电影,今天微电影创作的数量、质量、经济价值都令人刮目相看,这样的挑战也是数字艺术从事者所面临的挑战,这种挑战比来自电影的挑战更彻底,更具实质性;因为数字艺术是一个全球化的产物,所以它的竞争最体现全球化的特征。这三个方面的制约已经把数字艺术推到非常艰难的程度,因此数字艺术并不是一个随心所欲的领域,相反随着技术的进步,它受的约束会越来越多,面临的挑战也是实实在在的。
想象力是开启艺术之门的钥匙,而在丁宁看来,在数字艺术创作的诸多挑战中,对想象力的挑战是根本性的。“数字艺术发展最快的是好莱坞虚拟空间。例如电影《盗梦空间》,人们已经搞不清是第四度、第五度还是第五度以后的空间,空间的概念复杂到远远超出原有三度空间的理解,这样的挑战是对想象力非常彻底的一种颠覆。随着电影异度空间和其他数字艺术异度空间的发展,对数字艺术家想象力的挑战是根本性的。”
作为最新的艺术,数字艺术新奇、好玩的形式往往大于甚至淹没应有的内容是众多专家的普遍焦虑。对此丁宁强调,这其中非常重要的是今天全世界都关注所谓的“中国内容”,尤其是中国现实是历史上从未有过的。“中国的发展、社会的阵痛,以及变化所带来的冲击,这些内容是否能与所谓包容量很大、技术手段很先进的数字艺术很好地结合,是数字艺术家需要深思的。只有把中国内容抓住后,数字艺术的形式发挥才会有最好的落实,如没有中国内容,看不到艺术的文化印迹、文化历史感,就谈不上真正的发展。”
而除内容之外,鲁迅美术学院《美苑》杂志常务副主编杨振国看到的是另外两种挑战:一是过度依靠技术性因素。当前科技发展日新月异,如何把技术运用到艺术创作中是一个现实的课题,但数字艺术的重点还是艺术。二是时间性的挑战。因为我们比较习惯于空间艺术、视觉表达,相比于空间形式,对于时间艺术的把握会暴露出一些问题。
重新处理思维、技术和互动三者之间的关系在参展艺术家崔岫闻看来是数字艺术创作的根本问题。她直言自己从传统艺术走向数字艺术创作的过程是一个不断放下的过程。“当到达数字艺术这个空间时,会把支撑你作为艺术家的所有工具、手段等传统支点全部放下,而当没有支点的时候怎么去撬动地球?”参展艺术家卜桦则以自己创作依托的Flash软件降低了传统艺术门槛为例,指出技术让人们踩在巨人肩膀上以后,工具背后的人如何完成今天的自我表达是数字艺术家需面对的核心。
理论:学术研究几乎空白?
“中国理论界对数字艺术问题没有真正展开研究和讨论。这么多年来我们使用了多媒体艺术或是影像艺术、影像数字艺术,等等,从我的角度看好像还没弄清楚它们之间是否有区别,区别在哪里。”中央美术学院美术馆馆长王璜生的质疑恰是当下数字艺术面临的尴尬。在数字艺术汹涌而来的今天,究竟何为数字艺术?它与已存在的影像艺术、媒介艺术的区别何在等最基本的理论问题竟然莫衷一是。
中国美协副主席、本次展览策展人吴为山介绍,数字艺术理论滞后于实践是当下严峻的事实。由于数字艺术起源较晚,加上使用硬件和软件亦即技术工具的相同,我国的数字艺术与国际艺术界基本上是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近年来,我国大量数字艺术家亮相国际艺坛,其杰出的创作成果受到国际学术界关注。各大艺术院校纷纷成立相关教学机构,政府也将数字艺术作为重要文化产业予以大力支持,数字艺术在我国已经呈现出迅猛发展的良好势头。但是,由于数字艺术的展示和宣传尚不充分,普通民众对这一新型艺术的认知度还不够高;又由于评判这一新兴艺术的知识和理论准备相对滞后,数字艺术的学术研究在我国几乎处于空白状态,对中国当代数字艺术的整体面貌及其在国际当代艺术中的真实地位,我们还缺乏准确的把握和客观的判断。
“数字艺术纯粹由计算机生成、既可通过互联网传播又可在实体空间展示、能够无限复制并具有互动功能的虚拟影像或实体艺术。如果将安迪·沃霍尔在1985年创作的第一件数字艺术作品作为时间上限,数字艺术迄今只有29年的历史。”中国艺术研究院美术研究所研究员、此次展览执行策展人王端廷对数字艺术定义的梳理获得了专家认可,但仍不足以让业界拨云见日,因为数字艺术太多理论问题仍然期待建构。王端廷介绍,数字艺术包括数字绘画、数字摄影、数字雕塑(3D打印)等多个分支,数字摄影尚未获得纯粹而独立的艺术地位,数字雕塑处在初级阶段,只有二维、三维动画和互动影像艺术在我国进入高度成熟的阶段并受国际瞩目,但相关深刻而系统的研究至今仍然十分匮乏。数字艺术被称为“年轻人的艺术”,艺术批评家贾方舟等老一代专家坦陈数字艺术几乎是自己的知识盲点的事实也透出理论研究群体结构断层的客观挑战。
评价:数字世界重塑艺术观、价值观?
“传统艺术评价体系在数字艺术这里仿佛失效了,所谓的有思想、有深度、有内涵的作品是否会存在?”中国艺术研究院美术研究所副所长郑工一语道破当下数字艺术面临的另一大挑战。他指出,由于大多数人对于数字艺术领域的陌生甚至无知,使得受众甚至专家对于数字艺术水准的高低很难做出评价。“传统上,我们通常会依据作品能吸引人在其面前逗留多长时间以及直观感受等做出直接评价,而面对数字艺术,这种很简单的评判方式可能有问题,特别是对一些叙事性的、动画片等形式的艺术。在影像作品中早有无意义表达的担心,到数字艺术又有了无深度的忧虑。”
参展艺术家金江波的心得是,今天数字化的生存已经覆盖了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孩子从很小就能玩iPad,玩游戏,数字会重组我们的行为习惯,从而导致生理、身体结构的变化。艺术也一样,今天的数字艺术在二三十年前不可想象,因为它超越了当时的行为方式、审美习惯,甚至超越了视觉经验。同时,无缝化大数据时代的来临,思维也随之改变,欣赏艺术可能不必到特定的场域了,空间不再只是物理的,也不是二度、三度、四度,而是无限大。数字世界会重组我们的行为习惯,重构我们的世界观和艺术观,重塑我们的价值观,这些方面又会反过来重塑数字艺术。
深圳美术馆艺术总监鲁虹发现,与架上绘画等传统艺术可瞬间被感知不同,数字艺术需要呈现时间,在展厅中很少有观众能把一个作品看完,这不仅对艺术的创作和展出,也对评价提出了挑战。王端廷则指出,全新的数字艺术对批评者提出了新要求,了解西方现当代艺术的发展历程、具有一定的数学和计算机知识、对作品的亲身“在场”体验已经成为评判数字艺术的必要前提,而评价作品最终标准是其表达的内涵的深度和高度。
(实习编辑:杨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