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鲁虹
现场提问：鲁虹老师您好！刚才我们看到了一些中国的当代艺术家们的作品，我感到这些当代艺术家，特别是一些成功艺术家，其眼光和着眼点都是往后看的，要么看我们的文革，要么看我们的过去的时代，也有人看当下现实，我认为，不管他们的形态表现在超现实还是在当下生活，其实都可以归结为现实主义。因此，我想问您，在您这些年的观察当中，有没有发现把目光放眼于未来的艺术家？有没有超越我们时代的一些艺术家？比如说，其作品让我们可以想象50年以后中国的艺术会是什么样子的？
第二个问题，我认为中国当代艺术在形态上和语境上，都是沿袭着对西方艺术的理解，不管是表现主义也好、抽象主义也好，还是新表现主义也好，为什么没有我们中国人自己当代艺术的状态？您认为应该怎么办？
鲁虹：谢谢，这位老师对中国的当代艺术和西方当代艺术的背景是很熟悉的。我先回答后面一个问题，我前不久刚刚看了赵力写的一篇对英国大收藏家萨奇夫人的采访。萨奇很有钱，他投身于当代艺术收藏也因为他的夫人是一个很优秀的艺术史家。她对赵力说了对中国当代艺术的印象，跟你说的话差不多，她说她对中国当代艺术很失望，并说中国当代艺术作品很多没有自己的语言状态，是跟着西方在走，她还说她期待着中国当代艺术家应该有自己的语言状态和自己的价值追求。事实上，我们中国的当代艺术的发展，无论是思想资源，还是形式资源，更多是来源于西方，这是一个事实。因此，对我们很多中国当代艺术而言，是经过了一个模仿阶段后怎么样找到自己的语言状态？我觉得这不仅仅是一个形式的问题，还和身份问题与艺术家表达的问题是相关的。
我和孙振华博士曾经作了一个“重新洗牌”的展览，我们的目的是：一方面要洗传统的牌，另一方面要洗西方的牌，并希望中国当代的艺术家在关注中国当代艺术的问题时候，要从传统的艺术中来寻找表达的方式。我们去年又在关山月美术馆联合做了“开放的水墨”展，我们并不是要大家都来画水墨，而是想强调这种价值观。因此我们请的很多人都不是水墨画家。
过去，中国当代艺术一直是西方当代艺术的学生，这种状态应该结束了，我们应该要创造出自己的状态来，在这一点上我与你是一致的。
另外，我觉得中国当代艺术艺术家实际上更多的是关注现实，即便对于历史的关注，还是要强调历史与现实的一种关系，至于表达对未来关注的作品我确实看到很少，比如像黄一瀚在80年代的许多作品是表达对未来的设想，但他当时的作品根本就不生效，他后来更多是受西方后现代主义的影响，不再把虚幻的未来看得那么重要，更关切我们生存的当下的现实。其实，这种价值观对很多艺术家有影响。我想这就是对未来表现的当代作品并不多的原因吧。
现场提问：您好，我是深大油画专业的研究生，我想请问一下，在现在的情况下，我们学油画专业的学生应该怎么样画出自己的特色来？谢谢！
鲁虹：我们到西方去看一些学术性的展览，如威尼斯双年展、圣保罗双年展等等，影像艺术往往占了70%以上，绘画已经很边缘了。但是在中国当代艺术市场风起云涌的时候，油画却占了很重要的位置，这一点似乎和世界不接轨的。前几天在武汉开研讨会时候，郭润文讲他把他的画拿到法国去，法国人一看他的画觉得画得不错，但说他们六十年代以后就不画画了。这反映了法国艺术界的一种变化。对于这样的事，我想应该这样来看待，即虽然我们这个时代的主流媒体是影像，但并不意味着要把油画放弃，每个人都可以根据自己的学术背景来进行创作，比如有些人就是学油画的背景，他完全应该用油画来表达。如果是年轻的人，他更多的是搞影像的背景，那么他完全可以用影像来进行表达。这个没有问题，但是有一点，你的作品一定要和这个时代有一种互动的关系。
我说的这个互动不仅仅是刚才说的关注现实的问题，而且在表达在方式上也要当代、要中国。我认为，使用什么材料都是可以的，因为当代艺术是并不强调区分媒材的艺术。影像有他表达的方式，绘画也应该有他表达的方式，事实上，在很多国际重大的展览上，虽然绘画很少，毕竟还存在，这说明他应该还是有他存在的价值。
在一个在工业化的社会，我们的很多东西是机器做出来的，因此，手工的东西应该有他的价值。现在绘画在不少国家有一个小小的回潮。所以有人说绘画又回来了，现在，你要想让绘画回到以前的状态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是他肯定会存在下去。这没有问题。前些天在武汉我跟石冲谈到了晚上三点，他对绘画一直有所怀疑，正因为如此，他才把眼光投向了装置、行为、影像，并从中汲取了营养。我想，如果没有这种怀疑，一直自信，他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就。所以你们一定要关注你自己从事专业之外的东西，这样才能使你自己的专业得到很好的发展。这是我的一点建议。
现场提问：鲁虹老师您好，我有两个问题。第一个问题，与传统的书画相比，中国油画作为一个舶来品，这么多年来发展得非常快，各种形式也转换得非常快。我想问一下，作为这种舶来品，中国油画这么多年的发展动力是什么？第二个问题，在当代领域，当代水墨画在市场的价格表现上为什么会低于中国当代油画呢？这个现象您怎么看？
鲁虹：油画发展的动力是什么？其实在不同的时代是不同的。比如说在新中国成立以后，表达我们现实生活最有力的武器是油画，而且为工农兵服务创作最好的是油画，这是因为他的表现力强，也很接近人们对于生活的印象，所以容量被接受，所以才有人称油画是“油老大”，后来还使得一切的绘画形式都受了油画的影响，这是和我们特殊的政治体制和特殊的政府意识形态联合在一起的。到了文革期间，连我们的中国画都在学油画，甚至年画也没幸免，我们知道，早期的中国年画是勾线平涂的，到了文革期间，这样的方式很少了，所有的绘画形式都在向油画靠。不过，不同时代的动力是不一样的，我就不一一分析了。到了今天还有多种的因素在起作用，这个还需要我们以后进行分析研究。
关于水墨价格的问题的确值得我们关注，现在一个当代油画家的作品价格比齐白石的画还要高几百倍，这里面我不知道是荒唐还是其他原因，按理说齐白石的地位是非常高的，但是一些中国的当代艺术家为什么一下子会炒得比齐白石的价格还要高呢？我也说不清楚，因为我对市场不懂。现在有人说市场里面有人操作，我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但是我想水墨画目前所处的处境是不正常的，他没有得到他实际应有的地位，它以后会更好一些的。
另外，从水墨画自身来说，他也有他自身的问题，因为，很多的水墨画和我们这个时代是没有关系的，花鸟、山水这些文化符号是古人表达他们的思想与感受创造的，在今天要想发展水墨画，更需要创造新的文化符号。你自己说你表现的是这个时代，但是公众觉得你这个东西跟时代没有关系，不像油画家和影像艺术家他们的作品和我们的时代息息相关。在我看来，如果有水墨画家往这方面努力，会使水墨获得一个更好的发展。
现场提问：我在私下看书，看到了一些对当代艺术的批评，说我们太在意西方的反映，西方真正关心的其实是当代艺术中国政治的因素，我想请教一下鲁老师对个问题的看法。
鲁虹：把这个方面说到极端的是黄河清，他写了一本书叫《艺术的阴谋》，他说中国当代艺术今天这么红火，价值那么高，完全是西方的基金会，包括西方有关文化部门操作的结果，我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我也没有处在高级的阶层，不知道里面是怎么运作的，也许有这个因素，但是也不能因此就把中国的当代艺术一笔抹黑，在我们中国当代艺术界，确实有一些人是为了迎合西方，为了去卖钱。但是也有很多人真的是在严肃地面对当下中国的生存状态，他们还提出了一些很好的问题，也对现实进行了严肃的批判，我觉得这个问题是不能简单说的。谢谢！
现场提问：鲁老师，我提一个比较简单的问题。油画市场化以后，有的价钱很高，有的卖不出去，这对艺术风格的成长有没有一些影响？
鲁虹：我觉得在艺术的发展当中，资本的介入对艺术的发展肯定是有好处的。但如果这个资本过度介入，以致使学术不能起到约束作用的时候，他就会对艺术发展有坏处。
中国的艺术体制运作不像西方那么完善。比如美术馆没有很充足的收藏资金用以指导收藏，另外，政府对拍卖行也没有一个准入制度和一种监督机制。现在谁有钱都可以成立一个拍卖行，他们胡乱炒作把市场弄乱了，其实，在金钱的力量面前，在政府不干预的情况下，学术的力量是很苍白的。现在有人写文章说这是因为批评的缺位，我认为，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仅仅怪罪批评家是不对的，这当中更多地是运作机制的问题。因此我们一定要把这个机制完善起来。在西方，作品先是由一级市场画廊运作，经过学术和时间的检验才进入二级市场拍卖行，而中国却反其道而行之，这很不对头。
在中国，拍卖行刚刚成立的时候，还把一些批评家请去，而且拍卖行的老板也很客气问一些问题，现在有个别老板就很狂了，他们已经不把学术放在眼里，他们认为他们有钱，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事实上也没有力量能制约他们。总而言之，要对资本进行限制，如果对资本不加以限制，他就会对艺术进行限制。这是我的看法。谢谢！
（编辑：李锦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