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娉舒

　　来自中法两国的数十位文化名家10月5日至8日齐聚广西桂林，参加由中国艺术研究院和法兰西学院艺术院联合主办的“中法保护世界文化多样性高层论坛”，探讨保护世界文化多样性的理论和实践问题。

　　论坛的法方代表，是法兰西学院艺术院的10名院士。该艺术院是法国最老的文化机构，由各个艺术种类的独立艺术家代表组成，在该机构可以不受任何约束地发表意见。中方代表来自绘画、雕塑、建筑、戏剧、电影、音乐、舞蹈、文学等领域，包括画家范曾、文化学者刘梦溪、舞蹈理论家资华筠、美术理论家邵大箴和奚静之、雕塑家钱绍武、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教授常沙娜等数十人。

　　诚如法兰西学院艺术院终生秘书长阿尔诺·多德里夫所言，“文化绝对不是一种奢侈品，它是思想发展的重要酵母”。在经济全球化背景下，保护人类文化多样性，对人类文化遗产的认知，对文化价值观的相互尊重及保有人类精神情感的丰富性、促进人类社会可持续发展，均具重要意义。此番中法两国文化学者对话，奏响了两国在有关领域合作的序曲。

　　“人类在电脑所创造的虚拟世界前罔知所遭，甚至有些失态”

　　对人类文化多元性，著名画家范曾的理解是，它源于原始社会和早期农耕社会对人类的恩赐。范曾说，文化包含着人类自身的目的和需求。由于每一个族群所见、所知、所爱各有长短，于是一个五彩缤纷的多元文化，在上古即已存于人间。每一个族群，都有自己的一偏之见，所以文化往往在偏见中成长，偏见越烈，则其文化的独立性越著。

　　范曾说，文化的多元还来自人类对宇宙本体的认识各有不同的集体记忆，这种认识，会渗透到文化的各个领域，世代传递，以至成为根深蒂固的传统，它坚不可摧，成了精神维系和凝聚的元素。范曾说，文化的多元存在“自身的宪法”——“自在”和“无涉”，自生自发，与世无涉。一切自以为是的文化自我膨胀，在人类族群的集体记忆前，都是脆弱的，不能永年的。

　　如何保护人类文化多样性，范曾的建议是，“趋近自然”。他认为，真正有永恒价值的人类各族群的文化，都是自然生发之果，而不是人类先验理念设定的产物。面对大自然，人类不妄自尊大不自以为是，人类便能受益匪浅，在中国就叫“天人合一”。

　　范曾认为，在电脑统治全球的时代，比尔·盖茨可称无冕之王，然而佛家有云“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也就是说，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会过去。电脑软件的日新月异和文化的多元，是两回事。

　　范曾以人人都有的手机为例，诙谐地说，“大家的手机上，都会出现同一种谐谑、同一种笑话，它和多元化杳不相关，它与人类文化的进步关系甚微。人类在电脑所创造的虚拟世界前罔知所遭，甚至有些失态，同一类型的机器，必有属性相类的产品，电脑不是人脑，缺乏温度，它的无隙不入的能力，宛如沙尘暴，却不是多元文化的福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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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瞬即逝的变化，往往挂着现代性的招牌，实际上却经常隐藏着向市场法则顶礼膜拜的心态”

　　法兰西学院艺术院终生秘书长阿尔诺·多德里夫认为，每个艺术门类都可在与其他艺术表现形式的对话中丰富自己。为了在这个被文化标准化威胁的世界上促进文化的多样性，就需要各种“角色”和“演员”，他们不只用一种声音说话，并且能够抵抗那些瞬间的变化——“这些转瞬即逝的变化，往往挂着现代性的招牌，实际上却经常隐藏着向市场法则顶礼膜拜的心态”。

　　阿尔诺·多德里夫说，艺术不是现代主义的买卖，前卫的概念今天已远被超越。现代化或追求前卫的愿望，已经经常成为真正的艺术创作的敌人。而艺术创作的关键，在于它的真诚和自身需要。可是，今天的艺术市场特别是造型艺术领域的市场，越来越明显的投机性，使得大多数时候的艺术创作，不再来源于“真诚和需要”，而是为了满足公众的愿望，后者就成为了一付禁锢创作者的枷锁，这对艺术极为不利。

　　“一个民族的优秀文化成果，一定与其他民族的精神追求息息相通”

　　关于“民族的”与“世界的”的辩证统一，中央美术学院教授、著名美术理论家邵大箴认为，人们通常说的“民族的”，是指那些具有民族特色和气派的优秀艺术，而不是指那些民族文化的糟粕。20世纪以来，中国的民族传统艺术如书法、传统文人画、京剧等，在“古为今用”、“推新出新”方面涌现出许多优秀创作，得到了国际上的普遍赞赏。

　　邵大箴说，实际上，一个民族的优秀文化成果，尽管有独特的不同于一般的表现形式，但它的精神追求，一定有普遍的意义，一定与其他民族的精神追求息息相通，因为它闪耀着人性的光辉。作为人类精神文化的一部分，各民族的文学艺术创造的形式愈独特，对世界文化的贡献愈大，愈显示出人类想象力与创造性的无比多样性与丰富性。

　　阿尔诺·多德里夫非常赞同邵大箴的观点。在随后接受中国媒体记者的采访中，他对中国传统艺术给出了“因为民族，所以世界”的评语。

　　他以他的两位中国同事赵无极和朱德群大师的作品为例，“他们两个人的作品表现形式看上去‘很西方’，但作品的精神核心却具有鲜明的民族特质，从而有着超越时间的永恒魅力，是很好地体现了民族性和世界性和谐统一的范例。”

　　此外，关于中国传统美术在国际上的地位，阿尔诺·多德里夫持无比乐观的态度。“中国画的价值是不朽的，精神内核历久未变。它们即便不代表全部真理也起码代表了部分真理，我对他们的命运从来都不担心。”

　　“文化对话，如同外交关系或经济合作一样，不能回避”

　　法兰西学院艺术院执行主席伊夫·米勒冈认为，我们身处越来越受经济、环境和政治危机威胁的世界，文化对话，如同外交关系或经济合作一样，不能回避。这种文化对话，最好预先于外交关系或经济合作，这样也许能够使各国人民避免很多的不理解。保护人类文化的多样性，就是尊重文化差异，加深理解。而理解他人，首先可以通过领悟被称之为“文化”的整体——价值观、行为方式、表达方式、书面传统和非书面传统来实现。

　　伊夫·米勒冈认为，中法两国丰富的文化及沐浴这些文化成长的“那个强大的价值观体系”，不仅表现在巨大的建筑遗产中，也表现在其他非凡的艺术里。全球化使人们意识到，面对因为生活方式和趣味标准化而产生的“贫乏危险”，我们必须行动起来，尤其应该特别关注人类文化遗产最脆弱的方面，即所有被称之为“非物质遗产”的东西：口头传统和表达、传统音乐、社会礼仪和行为方式、传统工艺。

　　阿尔诺·多德里夫说，中国和法国有着特别丰富的文化传统，这种优势赋予了两国一个重要责任—维护这份内容广泛的精神、艺术和文化遗产的生命力。既要保护和发展各自的文化遗产，又要通过各种手段在社会传播，使得人们特别是年轻一代了解和认识文化遗产，因为，“年轻人越能认识民族文化遗产的价值，就越能使之开花结果”。

  （编辑：正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