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杨天娜
郑国谷最近的画册《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是以“我的老师”— 一张拍摄艺术家自己蹲在马路旁和一个痴癫的流浪汉一起大笑的照片 — 作为封面的图像。艺术家尊称为老师的这个年轻人实际上是来自阳江乡下的一个流浪汉,他作为一个偶然的相遇,与其它许多偶发的事件一样,成为郑国谷很多艺术计划和作品的创作灵感来源。 朋友、家庭、日常用品、社会事件、工作经验、博物馆 ……任何与艺术家个人生活有关的东西都可以融入到他的艺术创作中,让人感到阳江这个华南的沿海城市就是这位特殊艺术家的一块大型的艺术实验地。但是“我的老师”并不仅仅是一个题材和灵感的触发,同时也是一种观念化了的艺术形象的体现:反常的癫狂和思维的错乱所导致的自我的社会边缘化。通过与这样的精神状态的接触,郑国谷得以深入社会现实的边缘与平时不可见的事实。就如同在他与胡昉的一次访谈里提到的那样:“反正是假设的,不是真实的,跟现实没有什么关系,但又是在现实中发生。” [1] 思想的癫狂所导致的与社会的紧张状态看来正好符合艺术家艺术创作的需要,而一个边缘的地理位置也是如此。对于郑国谷来说,阳江作为一个自然的净化系统,是一个可以让他静下心来投入思考的理想的地方。[2] 距离与边缘性意味着闲暇,恣意,和游戏,它们都是郑国谷作品里的重要的元素。然而,即使他在有意地追求距离和疏离和边缘性,但他总是能够贴近与抓住大众媒介和流行文化的本质,而中国快速变化的社会情态和日常生活的每一个方面都是他的兴趣所在和关注的对象。从这个方面来说,郑国谷的行为更像是一个当代的文人:在自由自在中创作,但对时代保持高度的敏感,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不会为一些病态的事情担忧,整天精力旺盛肯定无所事事,什么都不做,什么都干得出来。” [3]
在北京当代唐人艺术的空间里,郑国谷将要实现他的作品“加工厂”,一个把光学仪器的生产车间复制搬到艺术空间里的具有真实功能的装置。工人们将在这个空间里生产光学仪器。唯一能暗示这是一件艺术作品而不是一个真正的工厂的因素就是位于当代唐人艺术中心的空间, 还有来此的那些艺术公众, 以及来自上一个展览的照片的喷绘油画。这些线索使得这种场景的不确定性清晰了一些:到底是地点改变了行为的性质还是行为改变了展览空间的属性?场景的挪移的实现在这里把“加工厂”简约为一个虚构。如果我们和郑国谷一起把艺术设想为一个能够让假设和构想得以成为现实的手段和空间,那么一个被移植到这样一个虚构的环境里的现实将只能是一种假设。联系到中国的经济政策和发展的现实,包括最近的文化政策 – 加强文化创意产业的发展 – 郑国谷的作品尤其具有一种批判的意义和立场。
几个月前我在阳江与郑国谷的“老师”作了一次对话。以下就是对话的摘要:天娜:阳江青年,你作为郑国谷的老师之一, 是怎么认识郑国谷的?
阳江青年:哪一个郑国谷? 阳江很多郑国谷。
天娜:就是现在大兴土木,种花种草,搞艺术的那个郑国谷。
阳江青年:哦,是他。他不会像我这样。我的家就是蹲在马路边,住在马路边好凉快的。现在他盖大房子了、盖庄园、盖皇帝的花园。他的皇帝没有我的大。我到处住,到处睡,到处都有房子, 到处都有花园,不用付钱的。
天娜:你觉得 郑国谷从你那儿学到的 是什么东西?
阳江青年: 他学到不想像我这样,阳江的郑国谷都知道不能像我这样。 阳江刚刚大地震了,要盖核电站了,最大的核电站。 核电站很厉害, 可以压住大地震。 嘿嘿,这样好了, 心不震了。
天娜:你知道吗?很早以前郑国谷还栽种过鹅,是一件有名的作品。
阳江青年 :我说,鹅眼看全部东西都是小的,它看核电站也是小的,它不怕核电站。阳江人的眼睛都是鹅眼,不害怕,天不怕,地不怕,人不怕。
天娜:我认识所有的阳江人都爱阳江,好像阳江是世界的中心一样。
阳江青年:明朝的时候中国是世界最有钱的国家,一天晚上阳江大地震,整个海岛沉下去了,城市就在海的下面。现在中国也是世界最有钱的国家。 一天晚上阳江也会飞去海上。这个时候全世界的人都知道阳江了,就是世界中心了。阳江青年都知道明天怎么样,要好吃、好喝、好看、好笑、好玩就行。
天娜:好像在阳江一切都是有用的,没有浪费, 像一个大循环一样,经济,环保。
阳江青年:阳江很热,什么都长,什么都活,你看我,不用穿衣服,到处检到好吃的、好喝的。我不用干活,到处飘来飘去。 谁都认识我,我也认识谁。阳江有很多打劫的,没有人打劫我。阳江有很多人失业的,没有人让我失业 。阳江有很多人赌博的,没有人敢跟我赌。什么都看见了, 昨天看见了、今天看见了、明天看见了、后天看见了。
天娜:就是海市蜃楼嘛。 阳江那么边缘, 很特别, 看来它可以引起一种超现实的神经,……
阳江青年:我就是这样,很多郑国谷是这样, 很多周星驰是这样。
天娜:对于艺术家来讲这样可能性很多。
阳江青年:我尿急,先拉尿……
天娜:你怎么就这样撒……
阳江青年:“一切都是有用的,没有浪费, 像一个大循环一样,经济,环保。” 如果都像我这样,不但对艺术家来讲可能性很多,在这里的每个人的可能性都很多。在这里可能以后更多的人都像我这样,我是他们的老师。
[1] 郑国谷与胡昉的访谈,《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胡昉编,维他命创意空间,2007。
[2] Ibid.
[3] Ibid.
(编辑:林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