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了,突然走了。总以为你体质虽差些,但有挚爱你的贤妻加文友高桦,心肝宝贝样呵护……突闻噩耗,惊诧莫名。你不是正等着看《文学界》吗?这本杂志向“京城四大名编”约稿,让咱们各自回忆编辑生涯……
国庆那天,人民文学出版社的编辑到我家采访,漫谈改革开放三十年的文学编辑。回想当年那些别开生面惊世骇俗的篇章,那些清新高雅悦目赏心的佳什,是怎么发出的。作家感知时代风气,或谱写思想解放的艺术先声,或迸现更为纯美的艺术灵性,从而春花烂漫,使文学焕发出前所未见动人心弦的功能。第一个心动的是编辑,披沙拣金,慧眼识珠,及时推出作家的处女作、成名作、获奖作。特别在改革初,胸怀前驱胆识;及至繁花似锦,巧施花匠本事。
因而,上世纪80年代,随着文学的轰动,编辑也得到关注,京城圈子里流传“四大名编”之说。从那时起,你和我便被捆在一起“统销”。“四大”说法并不恰切,诸多朋友远胜于我。但我不便多言,因有你在一起。同行之中首屈一指,你确确实实担当得起“名编”的美誉。一系列大名家口口声声“章大编”,是感激,是赞誉。你是名家的知音,又是崭露头角者的师友。为新作尽快面世,为新人迅速成熟,你披肝沥胆,殚精竭虑,夙夜匪懈,呕心沥血。
是你,“当家”名刊,创办《十月》,坐镇《当代》,运转《文学四季》,主持《中国作家》。是你,佳作“责编”,鼓舞《沉重的翅膀》,敲响《钟鼓楼》,捧出《第二个太阳》,升起《新星》,打开《玫瑰门》,探访《远村》、《蒲柳人家》,揭《太子村的秘密》,进《沙海绿荫》、《追赶队伍的女兵们》……这批脍炙人口的小说,大都获得过茅盾文学奖、优秀中篇奖。以数量和质量衡量,你编辑的华章,花团锦簇,厚重珍贵。章大编之“大”,名副其实。
你编稿,反复琢磨,精益求精。内容加工,自不待言,一个错字,也不放过。乃至在生活中,见错字就指正,成为职业“毛病”。对文学,对审美,你太执著,太认真,为此而太劳累,太伤神了。你把忠诚社会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全都倾注于编辑事业。而你也是个散文家,你的文集《忧天·佑地与幽思》,辛辣风趣。你擅长写杂文,你时常有幽思,你该不断有新文章面世。然而,你以“磨稿斋”命名你的书房,不是为了打磨自己的文章,而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磨稿斋”成了编辑作坊,连篇累牍看,精雕细刻磨,你心无旁骛。偶有一次参与烧鱼,竟把去污粉当盐用。作家赵大年将这细节写进影片《模范丈夫》,去污粉改洗衣粉,吃得人满嘴冒泡。你在生活里的这种笑话,也够编辑成集的了。高桦心疼你,也是夸赞你,称你为“看稿机器”。你把编辑工作“机械化”了。稿件到你手,就进入“程序”,按步骤运转,科学分等级,准确而严密。对你的这“功夫”这精神,我暗自钦羡而学习。孰料“机器”戛然止息……
悼念至此,才收见《文学界》,咱们的照片并列于封面,不约而同微笑面世。
你却没有来得及看,就走了。一生为磨稿而来,两袖怀花香而去。不只我们三个,还有诸多文友,会时常想念你。《文学界》里,我和你,永远在一起。
(实习编辑:马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