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素有“天府之国”的美誉,人杰地灵、山川秀丽、物产丰饶,孕育了独具特色而又魅力无穷的巴蜀文化。多年来,一直深耕于巴蜀文化的成都诗人彭志强,在挖掘、传承和推广传统文化过程中,用诗歌、散文、小说等形式不断书写新的篇章,并获得广泛赞誉。近日,彭志强喜获第三届(2020年度)海燕诗歌奖。在此之前,他还曾获北京文学奖、李杜诗歌奖等奖项。那么,彭志强为何如此钟情于巴蜀文化?接下来他又有哪些新的创作计划?
“带一支竹笛去永陵,我的心/突然一阵急速跳动/石棺再也关不住吹笛伎的悠扬笛声/王维,王昌龄,李白,杜甫,还有花蕊夫人/纷纷闻声赶来/指认各自的短暂人生……”这是2020年11月出版的《海燕》杂志在诗歌头条刊发的彭志强诗歌作品《伎乐:被秋风吹乱的伏笔》中的诗句,引发了大家对成都永陵博物馆“二十四伎乐”的广泛关注。在此前出版的诗集《二十四伎乐》中,彭志强通过长诗《将军令》、组诗《风吹永陵》和《二十四伎乐》,分别对前蜀皇帝王建传奇一生、王建陵墓也是中国唯一地上皇陵——永陵以及前蜀宫廷乐舞进行了解密,让人们获得了更为丰富而新鲜的历史与现实认知。这种“以诗为史”、“以史为诗”的立体化写作,也凸显出彭志强的历史想象力以及综合写作能力。或许,这种独树一帜的写作风格也正好印证了海燕诗歌奖评委会对彭志强的颁奖词:“他的诗细致而精美,灵慧又灵奇。他身怀绝技,又深藏武功,努力显露出平静而均匀,恰到好处而不锋芒毕露。所以他的诗像被熨过,整齐而讲究,包括字词义的挑选和火候的淬炼,他的诗既古典又有活力,即唯美又朴素。”
“二十四伎乐”,其实是以浮雕形式刻于王建石棺床腰部,也是迄今考古发现的唯一完整反映唐代及前蜀宫廷乐队组合的文物遗存。这组完整的宫廷乐队有舞伎2人,乐伎22人,演奏的乐器有20种23件。22位乐伎演奏的乐器分为三大类:弦乐有琵琶、竖箜篌、筝3种;管乐有觱篥、笛、篪、笙、箫、贝6种;打击乐有拍板、正鼓、和鼓、齐鼓等10种;另有吹叶1种。为何彭志强会一再地对这“二十四伎乐”进行诗意读解?“我第一次走进成都永陵王建地宫,是1998年秋天。地宫中,除了王建石像,最吸引我的是棺床上的24躯或跳舞或演奏宫廷乐器的乐伎,也就是学者口中经常提及的‘二十四伎乐’。尽管这只是一支凝固的唐朝宫廷乐队,但是清一色的她们仍有一种让人无法沉默的力量,因为她们载歌载舞的舞姿和吹弹击打的奏姿以及众多唐朝宫廷乐器形制,使得千年国人对唐朝宫廷乐舞没有对应办法地‘无可奈何花落去’,陡然生成‘似曾相识燕归来’的惊喜。于是,我便想用诗词的方式填补这一唐朝宫廷乐舞的文学空白。”而具体到《伎乐:被秋风吹乱的伏笔》,彭志强还有更深层次的表达,“我想用它发自内心地向白居易致敬。在唐朝音乐诗领域,白居易凭借《琵琶行》《长恨歌》等长诗堪称一绝,或者这一领域的领军人物。唐诗也好,宋词也罢,新诗应该有一种回响,这便是传承文学传统。我的《伎乐》系列诗篇,当然不止是继承传统,还想有一种新时代表达。表达什么呢?为人处事都应有礼有节,礼乐因礼而乐,节,即节奏,即韵律,即分寸,即向往,即自由,即放松,回应一切,也看淡一切,看似虚空,其实充盈。说白了,就是回应内心深处的秘密感悟。”
在《伎乐:被秋风吹乱的伏笔》中,通过彭志强的笔触,千余年前的那段历史就具有了诗性,也更富有意味,直抵当下和世事人心。彭志强说:“我这里的‘伎乐’,是说唐五代乐伎表现的音乐舞蹈,这是一种乐伎的生存素描,是当时的一种政治生活诉求,也可以说是一种宫廷文化写真。放在当下,便是一种动感需要。鲁迅说,无聊才读书。反过来说,就是读书才无聊。是否无聊?你,我,都无法用孤独或者寂寞二字去替代。在诗题‘伎乐’后面,加上‘被秋风吹乱的伏笔’,正是表达一种爱与淡然的矛盾。”
谈及《伎乐》系列诗篇,就不得不提到花间词,其介于唐诗与宋词之间,有着承唐启宋的文学功能。词是不同于诗的文学样式,给人带来一种全新的审美感受,它的最大特点就是柔美。花间词作品在内容上记录那个时代人们的思想感情,具有真实的历史认识价值;在艺术上,它们在描摹景物、模拟人物情感上具有高超的技巧,将人物的内心世界刻画得真切感人,从而使诗歌更加贴近生活、贴近个人的感情世界。《伎乐:被秋风吹乱的伏笔》便充分体现了花间词的精髓。比如《舞伎》的“她抬左脚,让风先吹过去。/你亮右腿,把风又叫回来。/她比执着还要执着。拧。/你和对面的她对立。干。”还有《琵琶伎》的“螺髻,云肩,彩衣,罗裙/在永陵石棺之上/偶尔会跟着我的幻想纷飞/潜入浔阳江头那个傍晚,和白居易/细数,大珠小珠掉落玉盘的女子/易容,或转世投胎成不遮面的你。”等等,都对乐伎进行了详实的细节刻画,这就让单纯的自然物象迭变为了内蕴丰富的艺术意象。对此,彭志强说:“乐伎,说的是擅长奏乐的人。所谓的细节,我想是出于一种专题研究的幻化。说实话,我会吹笛,但不会弹琵琶或者演奏箜篌。对其细节描写,一方面来自唐宋文学作品,一方面来自当代演奏家的表演写真。所以,这都是我内心的消化,或者说是我个人化的一种音乐理解。”而用诗词这种形式来建构自己的表达,彭志强提到了一个关键字——美,“用词给人美的感受,造句与传意给人美的联想,可以说是我致力一生的追求”。
这些年来,彭志强一直深耕于蜀文化,不仅阅读了大量历史典籍,而且通过不断地田野考察,出版了杜甫诗传《秋风破》、永陵乐舞诗传《二十四伎乐》、长篇历史散文《蜀地唐音》以及成都文博地理三部曲——《金沙物语》《草堂物语》《武侯物语》等诗集、散文集多部。为何会执着于此?彭志强说:“这些年著书立说多是蜀文化题材,可能就是‘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我来到成都读书就业,源于杜甫及其诗学影响。我自小喜读杜甫的诗歌名篇《春夜喜雨》,从此向往成都,尤其向往雨后的成都。所谓爱屋及乌,来到成都,定居成都,我当然会情不自禁把蜀地的点点滴滴当作宝物来对待。作为当年汇入成都的一滴雨,我虽然没有出生成长于成都,但是被春夜喜雨浇灌千年的草堂茅屋,早已成为我的精神故乡。至于传播蜀文化,我想,不是刻意为之,应是碰巧遇到,因为刻意真的很难,无意反而易成。”
接下来,彭志强将依然在蜀文化这条路上继续前行。“首先是关于蜀水的创作。一条岷江,在都江堰通过治水灌溉了成都,也成就了天府之国,这就是蜀水滋生的天府文化。接下来,我除了给旅居成都的杜甫写一部长篇非虚构作品《杜甫传》,还要创作其他很多的题材,比如三国文化,我谋划多年的《诗煮三国》,还有《诸葛亮诗传》等。”
(编辑:夏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