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雨后的南浔归来书院景(陌上草摄)
因工作关系和机缘巧合,近日有幸于仲夏时节在江南学习生活一段时间。临行前,抱着受热遭罪的心态从工作的避暑胜地来到江南,恰赶上江南梅雨季节,不是避暑胜似避暑。
江南避暑,其功在雨。江南的雨,不用风的助推,不用雷的叫阵,不用电的开路,如同早已披挂整齐、整装待发的斗士,说来就来,毫不犹豫。江南的雨,像是呢喃吴语,总是来得那么温柔,那么体贴,那么小心翼翼,那么中看中听中用。梅雨时节,南方人好像对天气预报失去关注的兴趣,或许是司空见惯,不以为然,有雨无雨无所谓,甚至盼着梅雨时节早点过去,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北方人则不同,无雨时想雨思雨梦雨,雨来时观雨听雨踏雨,正像南方人去北方见到了雪,心旷神怡,流连忘返。此次经历持续时间最长的一次降雨,一口气超过24小时。其时,在室内一会儿看一下表,一会儿看一下雨,凝视窗前淅淅沥沥,观看路面灯光映射下的一幅幅美景。多次进出阳台推拉门,被蚊子钻了空子。放纵观雨的贪婪,却引来蚊虫的惩罚。
浔阳桥上抓拍的京杭大运河繁忙的运输风景(陌上草摄)
北方的雨,等不来、盼不来、祈不来,甚至赶不来、打不来、轰不来,风来了、雾来了、电来了,就是不见雨来到。草原干旱时,半年不见雨,眼看夏天过去草还不见发芽,人也急畜也急就是天不急。好不容易盼到一片云彩,经常是雨过地湿,浅尝辄止。自从离开家乡辗转西北、华北、东北地区读书、工作,大概40多年没有过连续24小时观雨体验。早年看过前苏联电影《两个人的车站》,车站管理员丈夫和列车员妻子常年分居,只有在列车停靠站的时候才有一次短暂相聚。这许多年来雨对于我,就如这对夫妻一样少有相对长久的相聚。习惯了北方干旱少雨环境,这次江南梅雨经历就像高原下来醉氧一样好几天不能适应富氧环境。
笔者家乡豫东南,在半世纪前少年朦胧的记忆中乃水乡泽国。淮河主要支流洪河穿乡而过,田园阡陌沟坎河渠纵横交错,坑洼池塘遍布乡里。低洼之处下掘不足一米必有水出。每年夏天总有几次暴雨,过后沟满河平,田野被浅水覆盖好似一片汪洋。当时并不以水多而自豪,反倒因其带来诸多不便而烦恼。每个人幼年都有落水经历,笔者有过三次,两次差点要命。记忆最深的是1975年8月,三天三夜瓢泼大雨下个不停,洗脸盆伸出屋外顷刻接满。上游多个水库库容远远超量,致堤坝决口造成百年不遇特大水灾。少年经历形成对水的恐惧,许多年后仍心有余悸。
浔阳桥上抓拍的京杭大运河繁忙的运输风景(陌上草摄)
中学时学习政治经济学,老师讲到空气和水只有使用价值没有价值。曾几何时,水变成了稀缺品。几年前重回家乡,当年的“沟满河平”早已变成沟干河“平”,少水缺水成为生产生活大问题,剩下可怜的一点水污染也十分严重。水患倒是解除了,却走向另一个极端。
听说一个故事,上世纪初,有日本人初到中国东北,看到平整无垠、肥沃流油的黑土地,跪在地上仰天长叹,感慨老天爷对这里如此厚爱,埋怨对自己如此不公。联想起来,也不禁埋怨起龙王爷对江南如此厚爱,如此慷慨,甚至达到奢侈的程度,却对北方如此吝啬。屈原不解自然,面对苍天发问,遂有《天问》传世。观看影视作品中僧人剃度仪式,焚香削发之际,方丈发问,戒酒戒肉戒贪戒色等等等等,如今能持否?面对全球气候变暖、生态环境恶化,特别是水资源枯竭的考验威胁,笔者也以此开始试来几句发问。
上海雨后的莲(赵阳摄)
问雨可持否?虽然地球“三山陆水一分田”,龙王爷对局部地区如此慷慨,不自觉的人又如此挥霍,不知地球上的水还能坚持多久?
问雨可移否?风水轮流转,明年到我家。虽然地质年代要长一些,但东西南北降水差距时间也不短了,不知我等有生之年能否看到这一差距的逆转?
问雨可存否?据说上世纪有科学家想储存雷电,那该是多么巨大的电量!终因没有如此巨大的电容器未果。盛水的容器地球上倒是不少,试问当今科学家,有谁研究把流到海里的雨水事先存储起来?
问雨可控否?当今人类管天管地,九天揽月,五洋捉鳖。能否商量雷公、电母、风婆婆,再劝动龙王爷,想雨得雨,祁雨来雨,想要多大雨就有多大雨,什么地方需要雨就会来雨?
文中提到的慎独楼(赵阳摄)
雨中徜徉,院内漫步,偶遇刻石“慎独心则安”,若有所悟。
刚学一个新词牌,试填之:《踏莎行 观雨》芳草无辜,鲜花有幸。一池澄碧随风应。窗前浆露荡珍珠,路面溪流弄清影。都市热岛,摩肩接踵。地球汁液莫告罄。山中满地白云湿,吾以慎独入化境。
赵阳2019年7月13日于上海。
(编辑:夏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