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签约南京市青春文学人才计划,且在诸多作品中以南京为背景,展现这座城市在大历史中“力与美”的精魂,苏州大学文学院教授房伟与南京的联系越来越紧密。作为一名年轻的70后博导,房伟一直游走于文学批评与创作之间,其日前推出的抗战系列小说集《猎舌师》,因全新的视角,深入灵魂的叙事结构,引起文坛广泛关注。
写出南京
在历史动荡中的精魂
《猎舌师》包括《中国野人》《幽灵军》《猎舌师》等十八篇小说,短则七八千字,长则两万字,皆以历史史实为基础,发掘出历史的“奇异瞬间”。通过书中大大小小的人物,房伟对抗战历史有了全景式的重新理解——既弘扬了中华民族坚韧卓越的勇毅,又在一定程度上追求基于人性的理解与宽容。
翻阅《猎舌师》可以发现,其中诸多故事是以南京为背景的,故事中不断闪现的南京地名、风物,都让人在阅读中产生一种恍然的真实感。
房伟对南京的熟悉和了解是方方面面的,具体到一个在史书中已然远去、不为大众所熟知的乡村,房伟将其重新推到众人面前,让人置身于那个真实残酷的战争环境当中。
比如,《幽灵军》的故事发生在南京东郊麒麟门定林村及周边位置,记者了解到,在2006年区划调整中,麒麟镇已被撤销,原属麒麟镇的定林村则划归江宁东山街道管理。
《猎舌师》的故事发生在南京鼓楼一带,并且是有原型的:1939年6月10日,驻南京的日本总领事馆举行高规格宴会,实为军统特工的使馆仆役詹长麟兄弟趁机在酒中下毒,赴宴人员多数中毒,两名书记官不治身亡。这一事件震惊海内外,被称为“南京毒酒案”。
到了房伟的这篇小说中,则成为淮扬名厨骆宁安以厨道复仇的抗战故事:人物是虚构的,故事也进行了改编,但是,通过人物所活动的空间,1939年的南京景象却得以重现。
房伟告诉记者,为了能写出更多、更真实的关于南京的好故事,他经常会搜集整理这方面的资料,并对此进行采访。今年夏天,房伟特意在南京火车站附近租了一套房子,以便利用课余时间来南京更好地体验生活。
房伟热爱南京,南京也给予他创作题材上的回馈,他刚刚脱稿的《石头城》则是一部关于南京民国历史的小说。用房伟的话说,《石头城》既非一个“新历史主义”的颠覆历史的小说,也不是一个沉闷的大历史小说,“我想写出一个古老的民族,一个伟大的城市在血与火之中的挣扎、呻吟、反抗和涅槃。”
尽管有不少作家已在此领域贡献了诸多优秀的文本,但房伟更想写出南京这个城市在大历史动荡中“力与美”的精魂。据了解,《石头城》现已入选2019年中国作协重点作品扶持项目。
把历史传奇化作个体“心灵史”
《猎舌师》系列小说问世后,屡屡出现在各大文学期刊,不断被相关期刊转载,进入各类年度排行榜,获得各类奖项,广受好评。
著名作家莫言评价,《猎舌师》把历史和传奇化作了战争人物的个体“心灵史”。在中国作协书记处书记吴义勤看来,房伟的这些战争小说,诠释了中国青年作家在历史书写领域的强大想象力与探索精神。
房伟告诉记者,他从小就对历史感兴趣,写作该抗战系列时,他正从山东师范大学调至苏州大学,并有机会到台北的东吴大学访学。当时,房伟的居处就在幽静的阳明山下,旁边正是著名国学大师钱穆的故居,他在图书馆、教室和宿舍之间进行切换,生活单调而充实。学术研究之际,房伟得以接触到大量史料,尤其是抗战史料,这时他不得不慨叹,中国近代史的文学书写资源竟是如此丰厚。对历史的思考就在那个空隙滋长并蔓延开来,房伟一口气写出了十八篇长长短短的战争历史小说,而且这些小说都有历史事件或人物的原型,其中,《中国野人》取材于北海道的中国劳工的原型,《幽灵军》取材于南京大屠杀后失踪的川军部队的故事,等等。
《猎舌师》中的部分故事已经受到影视业的关注,包括同名小说《猎舌师》。
在这个故事中,美食是一个纽带,在国恨家仇的宏阔背景下,房伟将虚构的重点放置在主人公的内心活动上,呈现了一个厨师在厨道和大义之间的摇摆,作出决定时那一刹那的惊颤,以及投毒成功后的一丝无奈和愧疚。
在耳东影业副总裁蔡家洋看来,《猎舌师》就是一部“美食版的《潜伏》”,融合了抗战、美食、悬疑等多重看点,既呼应了当代稀缺的匠人精神,又有大量古典诗词和各式菜色的运用,这些都为影视改编提供了丰满的羽翼。
据悉,房伟还想有计划地写一系列历史小说,包括民国系列、南北朝系列等等,而南京都在其中扮演着重要角色。房伟表示,对历史的文学书写格外重要,“因为正是历史的好奇心和想象力,正是那些历史的褶皱和可能性,会给人类的存在提供更多的选择维度、生存勇气与时间的智慧。”
理性展示战争的残酷
新时期以来,中国文坛诞生过很多优秀历史小说,包括《少年天子》《白鹿原》《曾国藩》《胡雪岩》等。
在房伟看来,中国当下的历史小说创作还是有些欠缺的,“比如抗战历史小说,它们很少在历史小说中表现历史的神秘性、偶然性和强烈的主体个性。”中国的历史小说有很强的传奇演义气质,“从好的方面讲,故事性强,矛盾冲突集中,更富于戏剧性,人物变形夸张;而从不足的方面讲,则缺乏历史理性思维。”房伟称这样的历史小说为“历史戏剧小说”。
作为批评者和写作者,房伟理解的历史小说,“应是阔大神秘,又真实可感,能将人带入特定历史逻辑和情境,显现历史的荒诞、悲情、无奈,也表达历史的乐观、雍容与想象力。”通俗来说,就是呈现“力与美”的强大组合,“同时,这种历史感,又必须是个人化、个性化的,充满生命细节,表达独特审美魅力与价值观。”
在房伟看来,文学要想走向世界,征服更多的读者,必须有深刻的人性挖掘。对抗战历史小说而言,则要理性地展示战争的残酷。所以,在其笔下,既有英雄、汉奸,也有战俘、逃亡者和普通人,“我试图展示一些战争横截面,有的是决定历史的时刻,有的则是普通人的生命瞬间,进而表现战争给民族国家、生命个体带来的创痛,揭示战争背后复杂的人性冲突,探究历史幽微深处的种种可能性。”通过这种挖掘,房伟看到了荒诞战争对人性的戕害,更看到了中华民族淬炼血与火的勇气与韧性。
房伟表示,写历史小说最大的乐趣,就在于俯视人类历史的后知感,“一切早有结果,但诸多历史人物,还在各自的命运和性格之中苦苦挣扎,于是,便有了历史的悲剧感,有了历史的苍茫辽阔。”
(编辑:夏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