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摄影师Josephine Cardin
不抵抗黑
起初,我们以为自己在走向光明,后来,漫无目的地走累了,也就任由自己下滑:大地愈来愈不坚实,再也支撑不了我们:大地裂开了。我们的路,再怎么追寻一个充满阳光的终点也无济于事,黑暗在我们的内心、在我们的底部舒张。没有一丝光明能够照亮我们的滑坡:深渊在呼唤我们,而我们也倾心聆听,头上还停留着所有那些我们曾经希望成为的东西,所有那些未能将我们拉到更高处的一切。可我们这些曾经眷恋巅峰的人,对巅峰失望以后,最终爱上了自己的堕落,而且急着将它完成。人变成了某种怪异指令的工具,迷惑于那种触摸幽暗边境、触摸我们黑夜命运边界的幻觉。对虚空的胆怯化为了快感,能翱翔在与太阳相反的境界是多么可贵的好运啊!而虚无,这种反向的无限,这种起始于我们脚跟下的神,这种面对存在罅隙的陶醉,这种对黑色光环的渴望,乃是一场颠倒的梦,我们必将湮没其中。
假如晕眩成了我们的法则,那就在我们的坠落当中,戴上一顶地下的光环,一顶王冠。既然已被赶下了这个世界的王位,那我们就带着这世界的幽灵,以一种崭新的豪奢去祭祈黑夜吧。
(不过,这场下坠,除去几刻停顿以外,绝没有一点庄严与抒情,我们通常是陷于一种黑夜的泥沼,一种与光明一样平庸的幽暗之中……生活不过只是隐约模糊之间的一种呆滞,只是光芒与暗影之间的一种惯性,只是内心的太阳一种漫画式的形象,而是这个太阳,使我们无端地相信自己比别的物质都更为高明。没有什么能证明我们比虚无强多少。想要不断地体会这种使我们可以与天神媲美的舒张,感觉到我们的狂热战胜恐惧,就必须让自己保持在一种如此高的温度,以至于不消数日它便会把我们烧掉。然而,我们的灵光每每瞬息即逝,下坠才是我们的法则。生命就是那随时都在解体的东西,是光明单调的消逝,是黑夜中乏味的分解,没有幽灵、没有光环、没有王冠。)
本文节选自齐奥朗《解体概要》 译者:宋刚
(编辑:李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