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安徽省青年女作家陈家萍散文集《惊鸿伤影》由上海远东出版社出版发行,著名散文家王英琦,学者、诗人吴昕孺分别为该书作序。
近年来,陈家萍的文学创作渐入佳境,在全国数十家报刊开设了古今才子佳人、外国音乐家及画家、乡土风情、美食等专栏,发表小说及散文数百万字,多篇作品入选各类文学选本,在读者中引起反响,也引起了出版界和评论界的关注。《惊鸿伤影》以隽雅大气的文笔,以深度的人文视角,再现了萧红、张爱玲、林徽音、苏青、张幼仪、陆小曼、蒋碧微、王映霞、石评梅、孙多慈、孟小冬等30多位民国佳丽的人生境际以及与命运的抗争,是七零后女子以细腻笔触解读民国女子的一部出色的散文随笔集。展开此书,穿梭于民国佳丽才女的衣香鬓影、华词俏语之间,更感受到民国佳丽才女缱绻于青灯黄卷之下的一颗颗玲珑剔透的心。(青桐)
伊时代的伊人(自序)
陈家萍
童年,其实是条宽泛的河,潜藏着多脉渊源……
我童年的底子是黑白的。最流行的着装是的确良白衬衣,在手腕处卷得齐齐整整,一丝不乱塞在蓝裤子里,白球鞋。黑白电视。夏日,西边的天空才飞挂第一抹红霞,便有热心的村民到村头唯一拥有电视机的人家,义务清扫场院,搬出方桌,拉来带插头的灯泡,接通电源,调频道,然后一阵高亢的音乐声骤然响彻村庄,“浪奔,浪流,万里滔滔江水永不休”,这是《上海滩》;“昏睡百年,国人皆已醒”,这是《霍元甲》;“孩子,这是你的家”,这是《陈真》……
于是,放牛娃挥鞭赶牛往家奔,放鹅娃用竹竿将鹅打得贴地飞。将牛拴好,将鹅关好,端着小板凳迎着音乐冲过去。露天电视场看的,一辈子也忘不掉。就是在那时,断断续续地看了几集《徐悲鸿》,看到蒋碧微,混沌的童心飘来一虹民国女子的霓影。对“民国女子”心向往之。仅有电视是不够的。我想要知道的,周围人都不能告诉我。便从书里找。
我满心感激那些旧书堆。舅舅是中学语文教员,他有一间专门储放杂物的房间,我一去,便去“搜宝”,时能见到一些古诗词,泛黄的线装书,花鸟鱼虫,草木兽石,图文并茂。翻到有趣处便坐下来,一看半天。我家也有一个大竹篓,装满了各种教科书及文学期刊。我从中读到哥哥的多本日记,是工整的楷体,每一篇都似作文,颇多自省。他还写诗。还翻出哥哥的师范教材《中国古代文学史》、《中国现当代文学史》,一翻即是古诗十九首,一读便呆,有些句子,真的如那曾撞击落魄书生张继的寒山寺的钟,一下一下敲在我的心坎。常在炎热的午时,我独自坐在地上,翻着,默默记背着。大姐家里也有一堆旧书,多是历史类书籍、人物传记,那是吸引我常去的磁场。
这样的翻阅,对一个智识未开的孩子,无疑是有益的。于丹二三岁便接触古籍——真正的才女,无不打儿时起便默默吸收古典文化,所谓“童子功”。我要迟得多,唯一可喜处是完全是自律式的自学。是后童子功,恶补型的。虽欠缺了火候,毕竟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做不成才女,做一个一生仰望才女的庸女,似乎也不坏。
我省女作家石楠的《画魂——张玉良传》横空出世。电视上、广播里……简直是举国皆谈张玉良。大姐夫买得一本。迫不及待地借来,直读得如痴如醉。
中学时代遭遇了《风流才女石评梅》,报纸连载,常有漏期之恨。
在教科书里认识了冰心、丁玲、萧红。课外,又邂逅了陆小曼、凌叔华、庐隐……在次第阅读中,我触碰到了她们柔软的内心——凡是带壳的动物,内部无不异常柔软,如蜗牛,如河蚌。而这种外壳,焉知不是柔软身体的硬化。民国女子,或多或少背负着些“壳子”……
徐悲鸿和蒋碧微到底怎么回事?张道藩真的是“大灰狼”吗?萧红到底经历了哪些情劫,她的文字为何一派沁凉?一个被侮辱与被损害的女子,凭着何种勇气,跻身知名画家的行列?林徽因的“太太客厅”到底荟萃了哪些文化精英,他们何以齐刷刷拜倒在她石榴裙下,金岳霖真的是为了她而终身不娶甘为邻居么……那时候没有网络,不能百度。心存疑窦,只能在纸质文字里慢慢拨拉。但物质贫瘠的时代特别容易激发人的想象力,也特别容易培养哲学家。信息匮乏,只有靠想象来救场。无数个夜晚,在粗布蚊帐里的我因暑热而辗转,试图拼接半生不熟的民国女子的绮丽人生。
就读师范时,因父亲积劳成疾,家中光景自是惨淡。每周只从家里讨得十来元生活费。但却被我几乎全用来买书了。我的阅读兜了一个圈子:起初读古典文学,然后长期痴迷外国名著,最后,又回归现当代文学。
七十后与民国女子一相逢,便胜似无数。与其说七十后诠释民国女子,莫如说她们在解自己心中的“民国”情结。这种解结的过程,又痒又痛,却又快意无比。我有种偏见,七十后和民国女子精神上共通。这是隔代的融合。我曾经思考过这个问题。可能因为五六十年代的人没有太多机会与民国接近,这个时代的人事被尘封多年,就像花果山水帘洞洞天,突然一天打开在孙猴子及他的猴朋猴友面前,那种震撼及狂喜,真的是排山倒海。七十后情迷民国女子,且乐意以自己的方式破译个中人事,或许是历史赋予的神圣使命?每一位沉缅其中的女子,都“在劫难逃”。
于是,欣欣然施施行走在探幽道上,带着发现的震惊与喜悦,带着追溯的执着与坚定。跃跃,而又惴惴。
(实习编辑:秦彩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