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新书《蛙》出版,他在各地签售宣传,昨天的这站是杭州。新书写的是敏感的计划生育题材,引争议。首发式与他同台的是80后话题作家郭敬明,自然更引争议。
曾作为中国先锋文学代表人物的莫言,如今面对追问,并无咄咄逼人的反击。他充满着自嘲式的回答,究竟是年龄所带来的淡然,还是环境所给予的理智?
“我们这拨人,最好的时光已经过去了。写《蛙》时,我已经没有一点傲的感觉。”
别太把自己当回事,是这个草根时代的注脚,身为观察细致的作家,许是莫言早已看到这点。
“写《蛙》时,一点傲的感觉也没有了”
据说,上海文艺出版社为即将面市的莫言长篇新作《蛙》,曾制作了试读本。封面上,赫然印着莫言傲气十足的话:“伟大的长篇小说,没有必要像宠物一样遍地打滚赢得那些准贵族的欢心,也没有必要像鬃狗一样欢群吠叫。它应该是鲸鱼,孤独地遨游着,响亮而沉重地呼吸。”
这段话是莫言《捍卫长篇小说的尊严》中的文字。但当出版方想将此作为新书的宣传腰封时,莫言毅然地请求“抛去”:“这话用来形容《蛙》,其实并不确切。
他坦言,写作《丰乳肥臀》、《生死疲劳》等书时,自己还很骄傲,但写《蛙》时,一点傲的感觉也没有了。“我变得很谦卑。之前,我总在借小说炫技,但现在,我开始降低调门,回到最朴素的状态。写作多年,我把好人当坏人写,也把坏人当好人写,但现在开始,把自己当罪人写。”
所以新作《蛙》封面上,没有传统那张广而告之的腰封纸。“我希望不要有腰封。把那些形容词统统拿掉,没必要去炫耀某种东西,这只会招来反感,让人诟病”。
这和他反对老家建“莫言旧居”纪念馆是一个道理,不同意也不闹翻。毕竟,建成了会被批是“生祠”;要反目闹僵了,恐又被称为作秀,只是回旋地说:“那个馆里的‘莫言’与我不是一个人。”
“我和平常人一样,也看《盗墓笔记》和《蜗居》”
莫言自称自己的生活和平常人并无二致。平时就是看书看电视,写作也没什么计划。问他最近看什么深奥的巨著?他竟笑言,什么书都会去读,网络热门小说《盗墓笔记》、掀起收视奇迹的《蜗居》他都看过。
“在杭州与《盗墓笔记》作者南派三叔见面,聊得十分有劲”。莫言表示,自己对80后作家一直是赞扬有加的,“虽然很多人质疑他们,但我却一直坚定地支持他们。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文学,当年我写作时,我的前辈对我也有质疑,对我不以为然,甚至强烈抵制。年轻作家重在成长,年轻时就应该狂,1980年代,我就以狂著称,如今我一点也不狂了,我会说,我要向80后学习。”
传统作家总爱批网络小说脱离现实,莫言却在感慨:“我说过,文学就是回忆,总觉得作品是需要有生活经历的。原来在这些年轻人笔下,只要有丰富的想象力,没有现实经验也能说出好故事。”
那个不再“狂”的莫言,如今说要消解写作的“神秘感”:“把写作看成悬而又悬的神秘行为,只是一个自欺欺人的错觉。只要写过信的人,就是做出过文学创作。这个网络的时代,人人都可能成为作家。” [NextPage]
“下一步,可能写言情也说不定。”
访问作家,总会俗套地问上句:“那么你的下一步写作计划是什么呢?”
总会得到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但这次莫言的说法有些意思:“下一步啊,说不定会写个言情小说。”
这当然不会是琼瑶式才子佳人的故事,擅长乡土题材的莫言,总也不会写出亦舒的都市男女。他也挺明白地说:“你们80后那种现实幸福的爱情,我可写不来。我的言情小说,会是个痛苦的故事。”又解释道:“无论什么小说故事,从广义上来说都是言情。人和人之间,不都讲个情字吗?”
是吧,“情”毕竟是个永恒旋律,也只有这样的主题,才能消弭代沟。“我觉得人与人的交流很重要,不管年龄相差多大,对人类本质问题的看法应该是一致的。我相信,让我这个50后热泪盈眶的故事,一定也会让80后、90后热泪盈眶。”
关于新书《蛙》的二三事
为什么起名叫《蛙》?——蛙多子,是鲜明的生育图腾。也和“娃”谐音,和女娲的“娲”,发音也相似,有象征意义。小说末尾部分姑姑晚年害怕蛙,什么原因要读者自己去看了。
《蛙》有人物原型吗?——小说的主要人物“姑姑”的人物原型,是我大爷爷的女儿。她是一个从业五十多年直到退休后还在接生的妇科医生,在我们高密东北乡有很高的威望。我也是她接到人间的。这个形象以前在《爆炸》等小说里出现过一两次,但都仅仅是提到。
为什么会选择计划生育这个敏感题材?——所有敏感事件,随着时间的发展都会变成不敏感事件。不必太聚焦在敏感话题这个“壳”上,重点是里面关于人的塑造,人性善恶的转变。当然,一个作家也必须敢于面对社会热点和尖锐的问题。
《蛙》会改编成影视剧吗?——“现在不少话剧社团都在联系,想演这个本子的话剧版,复旦的话剧社团已经在排了。至于改编成影视剧,我觉得这个作品不太适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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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靠郭敬明多卖几本新书”
莫言昨日现身杭州为新作《蛙》吆喝,但是对于上海《蛙》首发式上郭敬明捧场一事,他直言不讳地说:不想靠郭敬明多卖几万册书。
昨天下午,杭州庆春路购书中心一楼的大厅里,叠放成一堆的莫言的新书《蛙》与莫言憨然的表情相映成趣。不善言辞的莫言在签名售书前的发言也极其简短,稍微寒暄后便直奔主题,开始签名售书。
虽然宣传颇为低调,但是杭州的读者还是非常热情,很多人早早买好了书,排着长队等待与作家见面。读者的人群里也不缺90后甚至00后,一个小学生和她的妈妈还带着一束鲜花来见莫言,她说自己一直很喜欢莫言,之前还读过他的《红高粱》。
与杭州低调的宣传场面不同,本月9日上海的首发仪式上,郭敬明(江湖昵称“小四”)这个有争议的作家居然为实力派的莫言做陪衬。面对记者的疑问,莫言坦言这都是出版社的安排:“我也不想靠他而让《蛙》能够多卖几万本。” [NextPage]
“文学创作是与生活环境联系在一起的,现在新生代的作家写的是他们这一代人的生存状态。每个时代都需要作家,这些故事都是从生活中提炼出来的。”莫言对80后的作家一直是宽容与鼓励的态度:“经过生活的历练,相信他们会逐渐成熟、深刻起来,会逐渐去关注人的命运和生存状态,加深人性的探索。”
莫言十分欣赏同样是80后的作家南派三叔,前几日来杭州还特地拜访过他。“我读小说的时候,以为作者一定是一位有着丰富人生经历的老人,可让我惊讶的是,他居然是一个80后的小伙子。”这使他对文学和生活阅历的关系发生了改观:“现在的年轻作者有一股锐气和才气,他们的想像力非常好,可能通过阅读增加了很多人生阅历。”
《蛙》的创作手法别具一格,小说由四封长信和一部话剧构成,讲述了一个乡村妇产科医生的人生经历,表现一个时代的难和痛。莫言解释为何以“蛙”来作这部小说的名字:“蛙有许多隐含的意义,首先它是生育崇拜的象征,同时蛙与‘娃’同音,小说中的主人公也叫蝌蚪。为什么叫蛙,我想读者看完这部小说后就会有更深的理解。”
莫言先前的小说都建立在“痛苦”的基础上,他透露正在写一部战争苦难题材的小说,之后可能还会尝试言情小说的创作:“广义上所有小说都是言‘情’的,当然我的言情小说还会描写痛苦,这和我年轻时的经历也有很大的关系。”
来杭宣传新书莫言吃惊:南派三叔居然是“80后”
据《今日早报》报道或许是巧合,最近生育政策成为大家热议的社会敏感话题,而时隔近4年推出新作《蛙》的著名作家莫言,偏巧也命中了“计划生育”这个热点问题。不过,昨天来杭签售的莫言却直言,他想写的是人物的命运,如果文学作品只是说敏感事件,只展示敏感问题,这个作品就不过是快餐,它肯定是短命的。
自2006年1月出版《生死疲劳》后莫言就一直鲜有新作问世,时隔近4年后推出的新长篇《蛙》,讲述一位乡村女医生的人生经历,反映了乡土中国60年的生育史,也揭示了当代中国知识分子灵魂深处的尴尬与矛盾。
对莫言而言,《蛙》更有特别的个人意义。小说中的妇产科医生原型是莫言的姑姑,“姑姑行医几十年,我们几个村子的孩子都是她接生的,少说她也接生了上万个娃”,而莫言自己就是由姑姑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
计划生育政策是最近被热议的敏感话题,《蛙》的出版,让人联想到最近因为涉及房价问题而成为热门电视剧的《蜗居》。但莫言却一再提醒记者,“写的时候我并没考虑到是否题材敏感、是否讨好这些想法,只要是社会现实,我就有权利去写,我只想写灵魂最痛的东西。而触发我写这样一个故事的动因是人物本身,姑姑在当地相当于是一个圣母一样的人物,她个人的命运、传奇的人生经历感动了我,引发了我的创作冲动。”
通常,我们很难把“50后”作家莫言和“80后”作家郭敬明联系在一起。但前几天莫言新作《蛙》的上海首发式,出版方却请来了郭敬明捧场,让人诧异。对于大家的不理解,莫言倒显得很自然。他说,按照年龄把作家分类,不是很科学。“当然,因为环境和观念的变化,文学也会变化。‘80后’作家因为自己的生活、接触的人和事和我们有很大不同,所以就会产生另一类文学。”
说起“80后”作家,莫言对杭州本土网络作家南派三叔赞赏有加。“以前看过他的《盗墓笔记》,作品可读性很强,技巧也很娴熟。看小说觉得他应该是个老人,生活在咸阳附近,还曾有过盗墓经历。谁知道他竟然是个生长在江南的‘80后’小伙,太惊奇了!”莫言说。
(编辑:李明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