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秦嘉
张学友在《十月围城》里演杨衢云,刚出场就被一枪崩了。“民主”在1906年之时,不是一个可在公开场合谈论的话题。张学友被暗杀,就意味着谈论这一话题的危险性。这个片子非常严肃,从始至终都蔓延着肃杀与悲情。只有一个演员出场的时候,影院里才有会心的开怀笑声。这个演员,就是李宇春。
李宇春演的角色方红,最后死得很惨。暗杀孙中山的清廷鹰犬试图用炸药炸死孙中山,方红凭借自己的血肉之躯将炸药桶阻拦在室内,孙中山的车队得以安全通过。因此,网上最近也流传出一句“信春哥,得民主。”这是“信春哥”系列中最新的一条。
这一系列有“信春哥,得永生”,“信春哥,考本科”,“信春哥,不挂科”,“信春哥,不强拆”,“信春哥,扛饥饿”等等。上个月,某个大学的学生宿舍内,有人设置春哥的神龛,焚香祷告。这个月,昆明某居民楼挂出“信春哥,房子不会被拆迁”的条幅。12月19日是四六级考试日,更是春哥显灵的日子。传说这天春哥起床晚了,于是给学生们道歉。
如今,网上春哥的粉丝群体被称为“春哥教”、“春哥党”,教友为数众多且在日渐增加。相关的资料有视频、文字、漫画等不宜而足。当然,春哥并不是李宇春,但春哥源于李宇春。从文化研究的角度来说,春哥现象是全世界自古到今独一无二的造神运动。从发起到风靡大约只用了半年多的时间。这个速度超过了好多搞领袖崇拜国家挂领袖像的速度。
诚然,春哥现象出自网友的恶搞,而且这种恶搞多少有点无聊。外国青年现在还在信已经信了一千多年的耶稣或者阿拉真主,但中国青年在信一个特别年轻的神。这个神寄托了很多人卑微但重要的希冀,比如不挂红灯,不拆迁,能考上本科等等。有些问题是个人努力问题,有些问题是外部压迫问题。值得深思的是,为什么要求助于春哥?
这种无厘头的造神与信仰出现在当下中国不是没有原因的。严格来说,春哥教不能算是一种有神信仰,只是一种无奈的发泄方式而已。信春哥的人未必真信,却真正有要表达的东西通过正常渠道无法表达,于是便用这种无厘头方式表达。与此类似还有贾君鹏事件、羊驼等等。这种表达其实是对周遭氛围的一种极大蔑视。
现代犬儒主义的一个基本特征是,不相信还有什么办法能够改变这个它所“不相信”的这个世界,对这个世界抱有一种不认同的接受与一种不反抗的清醒。春哥教便是如此,它反抗的唯一方式就是利用毫不相干的方式表达毫不相干的主题。春哥与四六级没有关系,与拆迁也没有关系,春哥只和人们的生活态度有关系。既然这个世界这么荒谬,那我只有以荒谬对待荒谬,以玩笑对待玩笑。
一个理想主义者很容易在屡屡碰壁之后变成犬儒,这就是春哥教教友的形成过程。这一代年轻人赶上了中国最好的时候:考大学要考政治,大学里什么也学不到,工作又难找,薪水又低廉,房价高耸如云,媒体上看不到真相,生活没有奔头,理想完全破灭。唯一可以庆幸的是,可以像蜘蛛一样趴在网上,偶尔开怀一笑。
谁料即便这种最卑微的状态仍然不能被允许。不能打游戏,偷菜变成采摘,不能下毛片儿,不能用BT,连最后一块自己的领地都被践踏地乱七八糟,只好调戏一下春哥,养两只羊驼来玩玩了。
(实习编辑:崔婷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