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多的朋友会问我们，中国当代艺术品还能不能投资？他们多半有一定的投资能力，正在股市与楼市之外寻找新的投资板块，并对通货膨胀感到很大的压力。我们有时会回答说，可以投一些古代艺术品。在确保这些艺术品为真品的情况下，投资比较稳健。但他们却说，我们喜欢新的！这种反应其实蕴涵了两层含义。第一，他们认识到了艺术品的投资属性；第二，他们拥有个人的艺术趣味。

　　从我们的角度来看，情况已经变得非常有趣。斯特恩商学院的梅建平与摩西教授对经典艺术品市场做过深入研究。他们将上世纪2225位艺术家的9900次交易记录（两位教授选取的有样必须有两次以上拍卖记录）与标准普尔500股票的波动趋势作了对比，发现艺术品的增值速度远低于股票。同样的，统计学家罗宾·达西对从1975年来的10万次艺术品拍卖记录作了分析，发现艺术品年化收益率只有5.8%。他与梅建平、摩西得出了相同的结论，艺术品投资远不如股票与房地产。

　　从趣味的角度看，国际艺术品投资者的趣味也在不断变化中。拍卖的热点从古典大师（伦勃朗、拉斐尔）到印象派大师（莫奈、梵高）再到当代艺术品，犹如股票的热点板块一样，一直在切换之中。只是艺术品热点切换的周期要比股票来得长，可能需要十几年或者更久。

　　可是艺术品市场的规模要比股票、期货等市场小得多。近十年来，全球艺术品二级市场每年的交易额大约稳定在600亿美元左右。中国在其中的市场份额原本非常小，但是从2008年后逐渐扩大，现在已经达到20%左右，还有不断上涨的趋势。但中国的藏家们的主要兴趣并不在欧美大师的作品上，而主要集中在中国艺术品方面。他们不断用创纪录的方式告诉世界，中国艺术有着与欧美大师作品相同的高度。2017年，北京保利秋季拍卖齐白石《山水十二条屏》，拍出9.315亿元人民币的纪录；2019年香港佳士得秋拍常玉《五裸女》，拍出3.04亿港元；2019年香港苏富比(微博)秋拍刘野《烟》拍出5218.2万港元。中国艺术的所有板块似乎都有靓丽的表现，

　　艺术品永远会增值吗？常识告诉我们，并不存在永远上涨的市场！我们开展了一项主要针对中国当代艺术市场的学术研究。雅昌艺术网全面搜集了自1994年直到今天的所有中国当代艺术作品的拍卖记录。以此为基础，剔除有疑问的成交记录，并辅助其他多种渠道获得的中国当代艺术相关信息，我们构建了一套“中国当代艺术指数”。

　　中国艺术品总体价格指数

　　
　　中国可能有数以万计的艺术家。艺术家博伊斯曾经说过，人人都可以是艺术家。可是艺术市场是冷酷的。在今天还活着的艺术家里，作品可以拿到正规拍卖会上拍卖的，不过数百人而已。其中有机会参与到佳士得、苏富比这样国际性拍卖会的当代中国艺术家，总共不到两百人。即使是这两百人，其中不少也只有个别作品可能被市场承认。总之，头部很大，尾部很长，艺术家与艺术家也并不平等。

　　同时，艺术品本身也有很多种类型。大众最熟悉传统的架上绘画，即油画、水彩等以标准手法完成的可携带尺寸的绘画作品。但现在很多中青年艺术家都不喜欢创作这类作品。他们的作品往往以装置、照片、影像、声音或者跨媒介的形式出现。很显然，大量不同媒介的艺术作品出现在拍卖会上，对艺术市场的研究者提出了巨大的挑战。

　　我们以这些被艺术品市场所承认的艺术家为主要研究对象，以架上绘画为基础，同时考虑不同艺术媒介、不同艺术理念、不同学术背景、不同创作方式等诸多影响市场的复杂因素，利用计量模型构建出多个维度的艺术品指数，也系统地分析了过去二十多年中国当代艺术品市场。

　　从我们的总体价格指数来看，中国当代艺术走出一条先低后高、不断攀升的U型曲线，而且上升势头强劲，现在仍处于快速上升期。上世纪90年代，中国艺术家与西方少有接触，也没有正规的拍卖渠道，国外收藏家那时对于中国当代艺术几乎一无所知。而且，当时中国中国的资本也不充裕，所以基本没有资本涌入。这种趋势一直延续了十多年。

　　2005年，毫无疑问是中国当代艺术的转折点。从这一年开始，F4即张晓刚(微博)、方力钧、岳敏君、王广艺四位艺术家的作品开始受到追捧，不断在拍卖会上创下新高，很快就突破单件作品千万元人民币的门槛，并且不断向上。在他们的带动下，整个中国当代艺术圈都活跃活跃起来。从此以后，中国当代艺术逐渐为人所知，各种国立和私立的美术馆、艺术机构雨后春笋般地成立，也有越来越多的年轻艺术家投入这个领域。

　　自2005年至今，中国当代艺术也已走过十五个年头。但是对于这十五年里中国当代艺术及其二级市场的发展，不同人却有不同的感受。一些圈内人对这个领域抱有极大的期待，因为中国与世界的接触越来越深入，有着海外留学经历、熟悉当代艺术理论和艺术生态的青年艺术家也越来越多。但是从投资者的角度，往往有不同看法。一部分投资者认为，随着近年来尤伦斯等重量级藏家套现离场，中国当代艺术市场已经不具备投资价值，市场在不断衰退之中。

　　对于这个问题，我们也希望借助我们的艺术指数工具加以回答。不妨先看一下过去十五年中国当代艺术品在二级市场上的总成交额。如下图所示：

　　中国当代艺术品年成交总额

　　
　　我们可以发现，中国当代艺术的成交额从2005年开始攀升，在2008年有一个短暂回调，在2011年冲至最高点。自此以后，成交额确实有所回落，但是回落的幅度也有限，都还在2006年的水平以上。最近几年，成交额相对比较稳定，甚至还隐隐有继续向上的趋势。2010-2011年的成交额无疑含有泡沫。最近几年，挤出泡沫的中国当代艺术市场表现得并不算太糟糕。

　　而且正如上文所述，排名靠前的艺术家与靠后的艺术家之间存在很大的异质性。从市场角度看，他们的投资价值也是完全不同的。所以，我们根据艺术家知名度、被市场认可度、单位尺幅价格等一系列指标，对中国当代艺术家进行了排序。选取排名最靠前的15%的样本群体，画出这个群体年均成交价的年度趋势，如下图所示：

　　前15%中国艺术家年均成交价

　　
　　从图中可见，如果我们只关注头部15%艺术家的话，他们的市场表现远比总体水平来得出色。他们在2005年以后，几乎是一路上涨，只是在2010年和2015-2016这几年遭遇了短暂的挫折。在这些波折以后，他们的年均成交价仍然向上，现在已是在历史最高点，比2005年的水平翻了5番。总体来看，这是一个相当不错的成绩。

　　如果我们把标准订得更严苛一些，只观察头部中的头部，最顶尖的中国当代艺术家的市场表现，结果又是另一番面貌。依据我们设置的标准，我们选取十位最顶尖中国当代艺术家的二级市场交易信息，计算他们作品单位价格的年度表现，如下图所示：

　　前10位中国当代艺术家作品单位价格

　　
　　从这张图可以看出，这10位艺术家的市场表现比之前15%艺术家的总体表现更出色。他们的市场价值只是在2008-2010年略有调整，随后就站稳了脚跟。2011-2016之间，总体艺术市场出现一个倒U型。但是这种情况在这10位艺术家身上并没有发生。他们的市场价格只是在历史的高位上反复震荡，反复确认。2016年以后，这些本来身价已经极高的艺术家的市场价格竟然进一步攀升，升至历史最高点。从投资价值来看，他们作品的平均价值也已是2005年这个起点的4-5倍。可以说这些艺术家的市场价值，在长期交易过程中，得到了市场的承认。

　　所以，中国当代艺术市场还能不能投资？这是一个值得进一步探讨的问题，决不能一概而论。从上述几幅图表中我们可以看出，艺术品市场存在极高的风险，大起大落。但如果买对人，买对作品，或者拥有足够经济实力可以收藏中国最顶尖当代艺术家的作品，那么就可能获取非常高的投资回报率。

　　（作者徐杰为艺术行业工作者，梁捷为上海财经大学经济学院教师，本文感谢曲艺同学的协助研究。）

　　（编辑：夏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