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胡孙伟
洛阳乃九朝古都,颇为繁华,中午时分,街上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城中最大的“周兴客栈”已经人满为患。在二楼,说书先生蔡伯正在说昨晚卧龙庄的惨案。听众各抒己见,有的说:“卧龙庄树大招风,被人暗算。”有的说:“何贵风流不检点,惹了厉害对头,活该被杀。”有的说:“对头是丙子兄妹的远房亲戚,这次专程来为他俩报仇的。”但最为人们接受的理由是乌衣楼看不惯卧龙庄,借何贵杀人之机除掉了他们。
众人正说得兴奋处,一灰衫年轻汉子哈哈笑道:“各位朋友想的不错,昨夜正是我们乌衣楼除暴安良,灭了卧龙庄。”他同坐的七名同样打扮的汉子连道不错,形神大是放肆,好像他们昨夜灭绝人性的行为乃是行侠仗义。
蔡伯道:“贵公子行为乖张确实不妥,杀人更为不该,但是我大明自有法律在,再说六扇门也已介入此事,是谁给你们杀人的权利?况且犯事的是贵公子,与卧龙庄其余人何干?你们丧心病狂,残杀庄中数百人,天良何在?”
灰衫年轻汉子哈哈笑道:“我乌衣楼领袖群伦,自然有权杀人。”话毕,有人沉声喝道:“你口口声声说你是乌衣楼的人,有什么证明吗?再说乌衣楼乃是名门正派,怎会干你们这等丧尽天良之事?”本来噪杂的二楼,被这一声闷喝吓的悄无声息。良久之后,灰衫汉子才道:“朋友是谁?我手中的银枪难道不能说明我的身份?”
一人应道:“在下白清风,朋友昨晚难道没在卧龙庄,怎么认不出在下了?”此时的白清风打扮俊俏,俨然不出世的世家子弟,身边更有如花似玉的何采薇陪伴,旁人只当是高官贵族的新婚伉俪在此游玩,因此都未在意。不想他一语惊人,灰衫汉子拍案而起,指着他骂道:“果然是你这小杂种,昨晚害了我白六弟,看我今天不杀你。”说话时,一闪身,落在白清风的桌旁,银枪直刺而出。
白清风端坐不动,右手抓住银枪,内劲暗涌,灰衫汉子把持不住,双手微微一颤。白清风乘势右手旋转,夺下银枪,调转枪头,刺向那汉子咽喉。这一连环动作快速之极,灰衫汉子岂能躲避?一枪毙命,连人带枪飞出楼去,甩在七八丈外,难以生还。
白清风淡淡道:“就凭他这微末的功夫,不配做乌衣楼弟子。”然后指着另外七个灰衣汉子道:“你们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否则死无葬身之地。”七人被怔住,大气不敢出,灰溜溜跑着下楼去了。
白清风道:“杀人者死,昨晚这群人不是在卧龙庄的院墙上写了这四个字吗?他们杀了人,自然也是要死的,我本是捕快,昨夜我的兄弟们皆被他们害死,这个仇不能不报,今天只是稍微给他们一些教训,扰了各位众位,还望见谅。”
“白捕快功夫高强,伸张正义,灭了乌衣楼的威风,真是大快人心,让人敬佩,老朽敬你一杯。”蔡伯端杯敬酒。
白清风连忙还礼吃酒,而后微微惊道:“老伯也认为是乌衣楼作案?”蔡伯道:“是的,自从数十年前乌衣楼主白君屠以银枪夺取武林盟主以后,天下除了乌衣楼弟子,谁人还敢再用枪?这些人敢用枪,自然说明他们是乌衣楼的。”
白清风轻声一叹,似有很重的心事,只是旁人没有留意,不曾发现。
蔡伯询问道:“不知六扇门可好?”白清风闻言伤心道:“除了我和捕头外,其余兄弟皆已被戮,捕头伤心过度,挂印归乡,颐养天年去了。”众人一阵惋惜。白清风不想让人知道金威在暗地调查,因此撒了一个谎。
蔡伯道:“金捕头这一走,昨夜惨案就要落在白捕快身上了。”白清风道:“贵公子杀人,还有很多疑点,有待考究。昨晚黑衣人借机闹事,杀人一家,这绝对不是平常仇杀,期间定有重大阴谋,我必会查出来,给大家一个说法。”
蔡伯抱拳道:“有劳了。”转而向何采薇道:“望何小姐节哀顺变。”何采薇泪满眼窝,轻声道:“谢蔡伯伯。”说了四个字,泪水流下,更是楚楚动人,众人不自觉为这娇滴滴的女子鸣不平,暗骂作案之人心狠手辣。
白清风道:“何小姐,我送你回房间?”何采薇点点头,两人正欲起身,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响,最少有五十匹健马。白清风好奇,闪身到窗边,一看之下,居然全是灰衫男子,看来是刚刚那八人一伙儿的。失笑道:“何小姐,找麻烦的来了,我俩还是在这里等着好了。”何采薇低首道:“嗯。”白清风坐下倒了一杯茶,小咗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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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一群人骂骂咧咧的上来了。一人指着白清风,大声道:“小……公子,就是那小子杀了紫使者和绿使者。”那公子看着白清风,冷冷道:“果真是你?”声音虽是冷冰冰的,却难以掩盖雌性。白清风细看其耳垂,果有小孔,暗道:“原来是女扮男妆,嘿嘿,岂能瞒住我?”笑道:“姑娘是来杀我的?”
这女子微微一怔,没想到被他看穿身份,已有杀他之心,喝道:“便是来取你狗命的。”话毕,人已在白清风三尺外,刺出了七枪,七枪虚实相应,乃必杀技。
白清风看似端坐不动,实则已经变幻了七种身法,化解了这女子无与伦比的攻势。这女子七枪无功,心中气愤,又是七枪闪电般刺出。这七枪无论白清风怎么躲,都逃脱不了胸口被刺,这正是“乌衣枪法”的绝技“托马术”。
白清风暗自打鼓,满腹狐疑,一脸惊讶。那女子见景暗自笑道:“让你知道本姑娘的厉害。”正高兴处,白清风右手一抬,竟轻飘飘抓住了银枪,任那女子千般用力,即夺不下也刺不进,一脸窘态,娇嗔无状。
白清风凝重道:“姑娘怎么会这一招?”那女子也不回答,娇喝道:“还不放手?”白清风摇头叹息:“怎会这样?”伤神之际,右手微微一松,那女子挣脱倒翻在三丈外。那女子身后众人一个个剑拔弩张,询问她是否有碍。
那女子摇摇头,对白清风道:“朋友好俊的身手,不知我乌衣楼哪里有得罪之处,你竟然连杀我们两位使者?”白清风忽地站起怒喝道:“你要再敢说你是乌衣楼的,我便把你们全杀了。”一声巨喝,吓的二楼众人心惊肉跳,愣愣看着他。
一灰衫男子仗着有这女子撑腰,叫骂道:“大爷就是乌衣楼的弟子,你……”说至此,众人只见白清风右手一扬,那女子银枪豁然挑起,而后便是刚刚说话的弟子倒地身亡。众人定睛看去,只见他脖子上插有一筷,这才想到白清风在举手之间用筷子杀了他,那女子准备用枪挡那筷子,却慢了一份。
白清风恨恨道:“就你们这废物一般的身手,怎配说自己是乌衣楼弟子?”
那女子幽幽道:“难道是乌衣楼的弟子也有罪?白捕快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杀害我的师兄弟?”白清风道:“乌衣楼的功夫天下第一,他们若真是乌衣楼的,怎么会被我杀死?再说他们夜袭卧龙庄,杀害数百条人命,我杀他们,乃是伸张正义。”女子道:“卧龙庄少庄主奸淫掳掠,残杀无辜,我们杀他难道不是伸张正义?”
白清风道:“何贵杀人自有我们六扇门来管,何须假你们之手?再说你们毁了卧龙庄,所杀之人岂止何贵?身为洛阳捕快,怎能不将你们绳之以法?”
女子口气一变,冷笑道:“好大的口气,难道你自认为天下第一,今天你休想活着离开客栈。”白清风淡淡道:“你们尽可以来试试。”
女子冷哼一声,身后的众弟子便冲了上来。二楼的客人早已悄悄溜了大半。白清风站起挡在桌前,来人只要近他两尺,就被他如风般的出手打倒。那女子娇喝一声,银枪急刺白清风,快若流星。白清风施展擒拿手法,夺下一柄银枪,与那女子战于一处。十几招的连消带打,除了那女子外,余人皆东倒西歪,毫无再战之力。白清风哈哈大笑,长枪一阵挥洒,那女子不敌,被拦腰击中,甩出三丈,脸色卡白,受伤不轻。
白清风轻蔑道:“昨晚犯案的可不止你们这些人,今天你们先走,我会在这里等着你们老大前来说话。”说完话,扶着何采薇,看也不看这群人,回房去了。
何采薇稍带忧虑道:“白公子,我怕这些人会不择手段,我们还是小心些的好。”白清风微笑道:“何小姐放心,我不做的放肆一些,只怕躲在幕后的老大不会现身。”何采薇道:“白公子武功高强,我自是放心。”白清风微微一笑,两人闲聊一阵,不觉已是晚上,又有小二前来相请到二楼用餐。
两人来到二楼,选了座位,点了菜。小二奉上热茶,两人边喝边聊。
不多时,饭菜上来,吃过后,月亮已上树梢。何采薇轻轻打个哈欠,白清风笑道:“何小姐困了?我送你回房间就寝吧。”何采薇微笑道:“不困,再做一会儿,天色尚早呢。”白清风点头道好。正说时,不远处一桌上四个客人竟伏在桌子上睡着了。白清风正欲取笑,何采薇也右手扶着头,摇摇欲坠,轻声道:“好晕……”
白清风好奇道:“何小姐,是不是昨晚没睡好?”何采薇不答话,向后倒去。白清风连忙搂在怀中,轻声呼唤。何采薇牙关禁闭,嘴唇略显紫色,乃中毒之状。他大吃一惊,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自己与何小姐饮食几乎一般,她中毒了,自己岂能幸免?再一看楼上客人,或倒或伏,无一人端坐。当下已知对头找来了,不禁哈哈笑道:“既然来了,何不现身?”附近房顶传来一阵阴笑,黑影一闪,八个黑衣人从四面围住了他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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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清风傲然道:“看八位的轻功身法,应该就是江湖盛传的‘夺命八无常’了?”八人齐声嘿嘿笑道:“不错。”白清风点头道:“来得好,不过我想还有一人未露面。在灯油中下七星海棠之毒,能无声无息做到这一点的,除了青蛇还会有谁?”
八人一惊,转而冷笑道:“现在知道不是晚了吗?”白清风抱起何采薇,轻笑道:“晚不晚试试不就知道了吗?”八人眼露杀机,无常索命棒分击白清风周身大穴。
白清风化作一阵清风,穿插在八人之间,两招下来,踢倒了三人。不过八无常轻功倒真有过人之处,往往在要被踢中之时,以快速身法卸掉了一部分劲力,再者白清风怀中抱着何采薇,身法打了折扣,踢到之人这才受伤不重。
战了一炷香,八无常见白清风好似未中毒一般,精力旺盛,大是惊讶,心想青使者说七星海棠连水牛都能毒死,这白清风怎么就活蹦乱跳好像没事一般?再一想白清风一招杀了紫使者和绿使者,不觉害怕,心说你不死我便亡,当下索命棒又狠了一分。
白清风眼见一时难以取胜,当下冲天飞起,突出八人包围,飞驰而去,刚走几步,忽觉小腿冰凉,一把银枪擦腿而过,若非警觉的早,只怕小腿已被刺穿。吃了一惊,连忙跳起。恰在此时,刚刚倒下的客人竟全部飞身而起,乱刀乱剑没头没脑的向他和何采薇招呼过来。这一惊非同小可,只得左手紧搂何采薇,右手夺下一柄长剑,洒下剑花,飞脚踹出。这一连串的动作铿锵有力,打退了所有人。微微一笑,飘然落下,刚触到地板,脚下一软,向一楼掉去。暗道一声不好,周围噼里啪啦的射来许多暗器,他长剑一阵挥洒,击落了射向何采薇的,自己却中了好几枚。落地之后,黑暗的一楼再无声息。
白清风轻摇何采薇,询问伤势,何采薇软若棉花,毫无反应。白清风大急,连忙向客栈外跑去,还未走出两步,一个踉跄,耳鸣眼花,跪倒在地。这才感觉刚刚受伤处麻木,是中毒之故。暗叹一声,倒地不起。
恰在此时,二楼那些人纷纷落下,一人阴测测道:“小子功夫虽然高强,可是江湖经验尚少,两次中毒,纵有通天本领,也只有任我们宰割。”这是中午那少女的声音。她嘿嘿轻笑两声,道:“八无常,杀了他。”
八人道好,一纵身落在白清风与何采薇周围。只见何采薇枕在白清风的左臂上,白清风右手握着一柄长剑,呼吸微弱,若有若无。
无常棒围成圆圈,直刺白清风胸膛,八柄无常棒之力,足以把白清风的心脏挖出来。棒在身体七寸外,真气已划破了白清风的肉皮。就在众人以为白清风必死时,他的右手忽然动了,长剑刺入八棒围成的圈内,画了一个圆。八棒被这一圆圈打乱,八人大惊,情不自禁退了一尺,白清风一招得势,搂着何采薇飞身而起,只见剑光一闪,八人捂着咽喉倒地不起。那女子娇喝一声,银枪直刺白清风咽喉,想以牙还牙,为八人报仇。
白清风见她施展这一招,眼中露出笑意,弃剑不用,待她到了身边,脚下一阵闪转腾挪,移到这女子背后,一伸手便抓住了她的脊柱穴,哈哈笑道:“众位仁兄,想要你们小姐活命,就乖乖的不要追,告辞了。”说完话时,已在客栈马棚处。
他抱着何采薇端坐马鞍。那女子此时已是少女打扮,伏在马鞍前面,右手还紧紧握着银枪。虽然不好受,怎奈穴道被封,只好受人摆布,口中也不叫骂,只是泪流满面。
(编辑:野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