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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兄堂弟

2010-06-13 15:26:34来源:钟山    作者:

   

作者:杨世运

  1

  曹十七不敢正视曹老六的眼睛。

  曹十七噩梦不断,梦见曹老六手持一把泥瓦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逼他老实交代与蓝桂花之间发生的事情,是怎样发生的。噩梦醒后,往往总是一身冷汗。

  是曹老六把曹十七带到大上海来的。

  腊月里,天上飞着毛雪。曹老六回到后桥村,妻子蓝桂花欢天喜地等在村口迎接,脸上笑成一朵花。

  正月初一,曹老六蓝桂花两口子来到曹十七家拜年,正巧曹十七的两个姐姐也回娘家来了。曹老六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喝到高兴时向曹十七的娘说道:“五娘啊,为了谢你的好酒好菜,今年我也不等你老人家先开口了,我自己提出来,这次回上海,我就把十七弟带上。”

  曹十七的娘喜出望外:“十七,你听见了吧?还不快给你六哥再敬杯酒!”曹十七的两个姐姐也附和着轮番把盏感谢六哥。曹十七的脑袋嗡嗡着响,不知是高兴还是失落。他偷眼望了一下蓝桂花,蓝桂花双手端着老海碗,直夸五娘的米酒酿得好:“五娘,我咋就酿不出你这么香的酒呢?”夸完了米酒,才把话题扯到曹十七身上:“十七弟呀,看上去还真像个大人了,可我知道五娘是不放心的,怕出去受不了那份罪,还不如在家再呆个一二年,呆到……”

  “你这婆婆妈妈的,瞎插个啥秧呀?”曹老六打断老婆的话头,“男子汉闯天下,十七弟都十六整了,还窝在这山沟沟里有啥出息?连五娘都催他快远走高飞了,有啥不放心的?”

  五娘忙接话:“放心,我哪有不放心的!”两个姐姐也随声附和:“十七跟着六哥,事事得多跟六哥学。等有了本事,今后回来也好盖新房办喜事。”

  大家越说越高兴,蓝桂花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过罢年,蓝桂花为丈夫也为十七弟送行。蓝桂花一遍遍嘱咐丈夫:衣服脏了要换洗,头痛脑热要赶紧吃药。曹老六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可曹十七却把嫂子的话句句听在耳里,仿佛是叮嘱自己一样,心里热乎乎的。

  2
  
  后桥村藏在鄂西北山区的深山凹里,全村有一大半人家姓曹。曹老六和曹十七,往上数三辈是一家人,同一个老太爷。老太爷生有四个儿子,曹老六的爷爷是长子,曹十七的爷爷是老三。

  在兴字辈的众多堂兄堂弟中,读书最上进的当数曹十七曹兴亮了。只可惜他命里没有文昌运,刚读了两年初中,爹就去世了。家里塌了顶梁柱,他不得不辍学回家。虽然是个种地的命,却从小生就一副秀才的身胚子,细皮白肉,一双眼睛闪着满满的月光。

  回家种地两年,经历风雨和汗水的打磨,曹十七身板结实了,走路呼呼风生,俊朗的外表和结实的身材开始引起了本村和邻村大姑娘们的注目。

  若说亲近,在后桥村的曹氏大家族中,没有谁比得过曹老六和曹十七两家。老六刚生下地没几天就没了娘,是五娘把喂自家奶娃子(曹十七的大姐)的两只奶头腾出一只给了老六,养活了他一条小命。两家又仅是一墙相隔,俗话说拆了墙就是一家人了。[NextPage]

  至今,曹十七仍然不能清晰地回忆起,事情的第一回,是怎样像梦游一样发生的……

  农历五月初,是鄂西北山区麦收的日子。每年收麦子,曹老六和曹十七两家都是联手行动的。所谓“联手”,其实主要劳力就是蓝桂花和五娘两个女人。曹老六常年在外打工,家里只剩下蓝桂花一人,劳动和孩子哪能忙过来,只好将娃儿送到了娘家。曹十七辍学回家后,两户人家才算有了一个男劳力。

  麦收终于忙完了,打完最后一道场,屋里屋外到处弥漫着新麦的香味。太阳刚落山,那些在麦收季节里因天天饱餐而变得身体懒散的公鸡母鸡们,早早地就进圈安歇了。五娘也累得散了架,撂下碗筷,匆匆用水擦把澡,早早地上床歇息了。看着浑身灰不溜湫的曹十七,蓝桂花笑笑说:“累了这么多天,脏成这个样子,你也该好好地洗个热水澡了。”

  当蓝桂花烧了满满两大锅热水时,整个村子都昏睡过去了。月亮挂在树梢,蓝桂花把一只半人高的洗澡盆摆在自己的卧室里,屋门一副布帘。蓝桂花对曹十七说:“我先进去洗,你在门外帮我看守。堂屋的门要插紧,窗户要关严!”

  曹十七乖乖地坐在六嫂的卧室门外,静静地聆听着屋里哗啦啦的水流声。听着听着,心便扑通扑通地跳起来。他抬头望窗外,窗外也是水。那是满目的月光,曹十七第一次感觉到月光会说话,像屋子里流水声一样的悄悄细语……

  “十七,十七!”卧室里传出来蓝桂花的喊声,声音很轻,但曹十七听来却像是打了一声响雷。他一个激灵从木凳上蹦起来:“六嫂,你,是喊我吗?”

  “傻瓜,不喊你喊谁?这屋里还有谁呀?”

  “六嫂,什么事?”

  “我忘了拿沐浴露了,在堂屋大桌子上,你帮我递进来吧。”

  曹十七在大桌上拿了沐浴露,掀开门帘一角,把胳膊伸进卧室里。

  “进来呀!手伸那么远,我怎么够得着呢?”

  “我———能进来吗?”

  “进来呀!怕什么?我又不是老虎,能把你吃了?”

  曹十七便掀起门帘进到屋里,眼前的情景让他大吃一惊:蓝桂花赤身裸体在浴盆里,白花花的身子,两个圆圆挺挺的乳房一颤一颤的,乳房下方有一颗美丽的红痣,像一个含苞欲放的花蕾……

  蓝桂花对傻站在她面前的曹十七好像视而不见,她把沐浴露放在了一旁,说道:“算了,用过香皂,沐浴露就不抹了。”说着就站起身来,用一块干毛巾,把身体上上下下擦了一遍。曹十七愣愣地盯着蓝桂花雪白的乳房和黝黑的三角区,觉得自己的身体像一个充气过足的皮球,眼看就要爆炸开来了。

  “我把水倒掉,换一盆新水,你快准备洗吧。”[NextPage]

  重新换好了一盆热水,蓝桂花把此时已经满脑子糊里糊涂的曹十七推进了卧室,自己则坐在堂屋里梳捋着头发。稍许,一阵窸窸窣窣的脱衣声便从卧室里传了出来,蓝桂花冲着屋里喊道:“你把脱下的脏衣扔出来吧,我泡一泡等会儿顺手洗出来。”

衣服一件件扔了出来,最后飞出帘子外的是内裤。曹十七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洗完澡的,也不知道用了多长时间。事后只记得快洗好的时候,蓝桂花撩开帘子进来了。她手里捧着一叠干净的衣服,而自己身上却什么都没穿……

  3

  蓝桂花同曹老六结婚那一年,曹十七还不滿十二岁。但十二岁的少年已能分辨出女人的美,见到长相漂亮的女子,他会抬头多看两眼;相反,若是姑娘不漂亮,哪怕面对面相遇,他也会装着没看见。

  蓝桂花的娘家在樱桃沟,那是个山青水秀出樱桃也出美女的地方。曹十七母亲的娘家也在樱桃沟,年轻时也是个人尖子。两个姐姐随着母亲的模样长,曹十七就是在这种看多了母亲和姐姐美丽的环境里长大。说实在的,能让他从心里夸一声的女人村子里实在不多,但蓝桂花的丽质却让曹十七看了高兴,也看不够。

  娶媳妇闹新房,这是后桥村不破的规矩。每一次闹新房,闹得最卖力、花样最多的人是猪疤子。猪疤子当然不姓猪,姓黄。黄是后桥村的第二大姓,猪疤子正名黄天义。因为属猪,小时候跟人打架头上落下了一块大疤,因而得此外号。猪疤子闹新房有一个保留节目———摸新媳妇的裤腰带。当然,不是他自己摸,是怂恿别人上去摸。被怂恿甚至被他强迫去摸裤腰带的人,也都是一些半大不小的男孩子。他那一双白多黑少像睁眼瞎似的小眼睛里装满了坏笑,口里念叨着:“要想胖儿子生得快,先摸新媳妇的裤腰带!”话音一落,他就一把抓住一个小子,命令他上前去摸。每回闹房,一听到猪疤子要喊“摸裤腰带”时,曹十七便急忙溜之大吉。他害怕被猪疤子抓住,他无法想象去摸一个女人的裤腰带会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可是等到娶六嫂蓝桂花的这一天,曹十七却凑到了猪疤子身边。他是那么喜欢他的六嫂子,他想,这么好看的嫂子,她的裤腰带,是不许不相干的野孩子去摸的。但他万万没想到,这一次猪疤子改变了游戏规则,他在叨念完“要想胖儿子生得快”的开场白之后,并没有捉住一个小孩,而是自己亲自动手,速战速决,上前在蓝桂花的腰间摸了一把。蓝桂花当时满脸通红,十分尴尬,但敢怒不敢言。曹十七又气又恨,恨不得上前对着猪疤子踢他两脚。

  更料想不到的是,这次猪疤子又多出了个新节目———“摸炸弹”。他先讲了节目的内容,闹房人(也就是他猪疤子自己)与新媳妇这样对话:闹房人说:“美国兵要轰炸海湾”,新媳妇要指着自己的胸脯回答:“我这儿有两颗炸弹。”闹房人摇头:“我不相信!”新媳妇再接口:“不信你摸摸看。”蓝桂花当然死活不同意表演这个节目,可新郎倌却鼓动自己的新媳妇:“说就说吧,谁怕谁呀?”蓝桂花读懂了老六的眼神,真就说了。当她说到“不信你摸摸看”一句时,老六一个箭步冲上前护住自己的新媳妇,一掌推开猪疤子,接口说道:“我就自己摸摸看!”

  曹十七怎么也没想到,当年那个闹新房被闹得最苦的漂亮的新媳妇,让自己完成了从青少年到成年人的过度。他看着她的眉毛和眼睛,用舌尖舔了舔她乳房下方的那朵花蕾,一次次冲锋陷阵,直至弹尽粮绝。

  4

  曹老六为什么突然决定把曹十七带到上海?难道他听到了什么风声?

  曹十七整天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他知道自己很对不起六哥,思来想去,他觉得最好的解脱办法就是自己突然死去。当然他不想自杀,自杀太痛苦,名声也不好听。最好是一场事故,突然被汽车轧死,或者从高空坠落而下。[NextPage]

  有了这种想法,曹十七的心里踏实了许多。被汽车压死不容易,但从高空失足落地,机会是很多的。他跟六哥干的活路就是室内装修和清洁,敲墙,钻洞,擦窗户,哪一天都得腰系绳子爬在半空中。从二十多层上的高楼飘下去,不就如飘下一张树叶么?在飘下去的几秒钟里,会不会害怕?曹十七鼓励自己:别怕,脸上应当保持着笑容。

  可是六哥却不给他这样的机会,每回站窗台,六哥都抢着上,只让曹十七站在窗下拉紧保险绳。曹十七好不容易争取到几次站上窗台的机会,而六哥总是把他“五花大绑”,惟恐有半点闪失。有时,六哥十分不解地问他:“十七,你学啥手艺六哥不教你,为啥偏喜欢抢着站窗台?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回去怎么向五娘交代?”

  六哥常讲起五娘对他的恩情,讲到动情处眼圈发红。曹十七看得明白,六哥的感激是真诚的。每当这时,曹十七就在心里对自己说:别再胡思乱想了。六哥带我出来是一片好心,他不知道我和六嫂的事。他带我到上海不是伺机收拾我,若想收拾我,他早就动手了。

  不过,这样的自我安慰并未持续长久。一天晚上,六哥给家里打长途电话,打了半天没人接。六哥满脸寒霜,放下电话就叫十七陪他去喝酒。六哥喝一口酒,问他一句:“这么晚了,你说你六嫂会到哪里去呢?”

  “是啊,她到哪里去了呢?”曹十七回答不上来,因为他心里也沉甸甸的。

  “十七,你说,我长年不在家,你六嫂会不会勾搭上了野男人?”

  仿佛晴天一声霹雷,曹十七差点吓得跳起来。“六哥,你,你说什么?”

  曹老六并没有往曹十七脸上看,继续埋头喝自己的酒。突然,他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人的名字:“猪疤子,老子非宰了他不可!”

  猪疤子!六哥在怀疑猪疤子!“六哥,这怎么可能呢?”

  “十七弟,你还年轻,你不懂这些事。如今这世道,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曹老六醉眼惺忪地抬头看向曹十七,“你帮六哥分析分析,猪疤子这个狗东西,三十郎当正当年,虽说人长得像丑八怪,但也不缺胳膊不少腿,为啥就窝在村里不出门呢?全村子的青壮年男人哪个不在外头打工挣钱?而他为什么就年年守着个后桥村?他图个啥?”

  曹十七说,这是因为猪疤子好吃懒做,吃不得苦。曹老六摇着头,瞪圆了两只眼珠子:“十七,假若你是我,你在外当牛做马,你的老婆却在家里被别的男人睡了,你怎么办?”

  “杀了他!”曹十七脱口而出。

  “说得好!有种!”曹老六在曹十七的肩上猛拍一掌。

  5

  曹十七又开始做噩梦了,因为他从曹老六的问话中听出了弦外之音。老六问的是“你的老婆却在家里被别的男人睡了”,而不是“被猪疤子睡了”。他为什么不指名道姓?说明他提到猪疤子只是他的策略,是敲山震虎。[NextPage]

  死就死吧,与其死在六哥的泥瓦刀下,还不如意外事故早早降临自己头上!

  老天有眼,想事故,事故就真的来了。事故发生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里,正午时分,眼看就要收工了,曹老六发现窗户外墙的一块瓷砖没贴牢,便吩咐曹十七出去补一补。楼层不高,四楼。曹老六就不像以前那样谨慎,只交代了一句“踩稳跳板”,便转身收拾工具去了。曹十七爬到窗外,双脚踩在了跳板上,仰起头贴那块瓷砖。谁料跳板突然断裂,只听“咔嚓”一声,曹老六猛回头时,一个黑影已从窗外落了下去……
  
  “十七!”曹老六的喊声像狼嗥,他两腿战栗箭一样奔跑下楼,从水泥地上抱起曹十七。感谢老天保佑,人还有一丝鼻息!曹十七斜依在曹老六怀里,微微睁开双眼:“我怎么还活着?六哥,我怎么没摔死呢?”

  曹十七创造了奇迹,居然只摔成轻伤。是三楼和二楼的二个晒衣架帮了他的大忙,更万幸的是他双脚先落地,只是把右腿的小骨摔成了骨折。曹老六把十七送到医院,连续三天三夜守候在病床前。望着六哥疲惫憔悴的面容,曹十七心里五味杂陈。六哥的伤心是真伤心,这样的真心是装不出来的。六哥确实不知道自己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还是六哥在用行动感化自己,好让自己主动向他交代?曹十七被感化了,好几次,他都想向六哥“投案自首”。但是他总是鼓足了勇气又泄气,这种事怎么向六哥说出口呢!更重要的是,每当他产生这种想法的时候,他就会想起六嫂,想起六嫂那洁白的身子,想起他们常在一起的欢乐,还有那颗花蕾一样的痣……

  6

  在医院住了三天,曹老六便把曹十七背回了租屋。平时凌乱不堪的租屋里,突然变了样。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霉味也没有了。原来屋子里多了一个人,一个女人。

  女人年纪四十岁左右,远没有蓝桂花漂亮。来到上海快半年时光了,曹十七还是第一次感到他们合住的这套租屋是那么温暖,充满了“家”的感觉。女人名叫刘艾草,六哥说,这是他专门请来的钟点工。伤筋动骨一百天,六哥要去上班挣钱,不能天天陪着他。

  刘艾草给曹十七端饭递水喂药,细心周到。她只是干活,一天不说几句话。

  租屋只有两个小房间,相隔一面简易墙,曹十七睡里屋,曹老六睡外屋。吃过晚饭,刘艾草把碗筷洗完,便坐下来,边织毛衣边看电视。曹十七有点纳闷,看样子她没有离开的意思。

  “十七,养伤要多休息,快熄灯睡觉吧!”六哥向里屋的曹十七吩咐道。曹十七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急忙关灯躺了下去。这一夜,外屋“咯吱咯吱”的声响让曹十七想起他和六嫂在一起时的声音,他浮想联翩彻夜难眠。

  后来曹十七才知道,原来刘艾草的丈夫张大帅也曾在上海打工,并且与曹老六同在一个装修队。张大帅人很聪明,贴瓷砖的手艺顶呱呱,在装修队里,老板给他的工资也最高;突然有一天,张大帅被人打伤了。挨打的地点是个不干净的地点———洗头房,伤得很重,治了半个月后便成了个瘫子,没办法,只得送回了农村老家。家中的顶梁柱垮了,刘艾草不得不出门打工。她很感谢曹老六,她什么都不会,是曹老六帮的大忙,老板让她在装修队里打杂,才使她在上海有了份工作。

  治疗和休息了一段时间,曹十七的腿伤好了。看到他能够下地行走,曹老六高兴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你终于好了!这下过年回去,我就不会跟五娘交不了差了!”

  7

  时间过得真快,眨眼功夫,新的一年又到了,曹老六和十七早早地收拾行李回家过年。[NextPage]

  久别胜新婚,曹老六与蓝桂花亲热得赛过新郎新娘。

  春节,真是小山村最快乐最幸福的盛大节日。可谁料到,今年的欢乐气氖,却被一个人无情地破坏了。

  往年过春节,见到回家的男人们背着背包提着行李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猪疤子就心里发恨,阴阳怪气。今年,他更邪乎了,到处嚷嚷什么:到过上海有啥了不起?广州又算个啥花花世界?在后桥村,只有他一个人是男人,他想跟哪个女人上床就上床,他过的日子才是真正的男人过的日子。更有甚者,猪疤子常常借酒壮胆,竟指名道姓,某某某女人他睡过,某某某女人他也睡过。并声情并茂有滋有味地说,让他最快活最难忘的,是村里那个最漂亮最骄傲的女人。

  后桥村闹地震了!虽然有人认为,那只不过是猪疤子胡言乱语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但几乎所有回乡过年的男人的心全都揪紧了,眼睛里射出刀一样的光来。他们私下审视自己的老婆,甚至公开质向:你跟那个混蛋睡过多少次?多少个家庭,过年的欢笑声变成了吵闹声。

  最受重创的要数曹老六家,因为村里最漂亮最骄傲的女人,谁都明白指的就是他老婆蓝桂花。猪疤子不但绘声绘色言之凿凿,而且还拿出了证据,指出蓝桂花的两只大奶处长有一颗樱桃般的红痣。

  曹老六感到天崩地裂,气急败坏地拿老婆是问。而蓝桂花也气得发疯,大声喊冤道:“他的话你也相信!这种疯子的话你也相信?”曹老六对天狂嚎:“我不相信,可又不能不信!他怎么知道你那里长了颗红痣?”

  蓝桂花眼睛都哭肿了,一次次寻死上吊,都被五娘劝住了。

  五娘还发现,就在这当口上,儿子暗地里悄悄磨了一把锋利的镰刀。正月大过年的,磨镰刀干什么呢?她问儿子:“你磨镰刀干什么?”

  “那混账的东西,我要他的命!”

  五娘吓了一跳,赶忙制止道:“我知道六哥对你好,你想帮他收拾哪个坏蛋。可那些都是谣言啊……”

  “你说猪疤子是胡说八道,那他为什么知道六嫂胸脯上长有一颗红痣?”

“这有啥呢!农村女人哪个不公开奶过娃儿,说不定被猪疤子看见过呢,这有啥奇怪?”

  曹十七心里明白,奶娃根本看不到那颗痣,那颗痣长在六嫂的乳房下边。

  8

  第二天,曹十七对母亲说:

  “妈,我想了一夜。杀人要偿命,猪疤子我是不会杀他了。可他这样胡说八道,六哥说不定也会要他的命的。我想了一个好办法,猪疤子不是很馋你酿的酒吗!你准备点酒菜,我去请他喝二杯,叫他不要再这样乱说……”

  五娘觉得很有道理,大喜过甚,心想儿子不愧去了趟大上海,长见识了。[NextPage]

  五娘打理好一小坛酒和一提篮子菜,曹十七穿戴整齐地出了门。看着十七远去的背影,五娘发现儿子今天特别帅,像个真正的男子汉。

  一个时辰过去,又一个时辰过去。眼看正午过了好长时间,还不见儿子回来。

  五娘有点坐不住,她不知道发生什么了事,她到隔壁喊上老六一道去看个究竟。

  听说十七带着酒菜去找猪疤子交谈,曹老六吓得魂飞魄散。他预感到大势不妙,穿上外套就往外跑。

  曹老六在前面箭步如飞,五娘和蓝桂花跌跌撞撞地跟在后头。他们一口气跑到村头的猪疤子家,当他们推开猪疤子家那扇小门时,全都惊呆了——

  地上躺着两个人,口吐白沫。桌子上杯盘狼藉,一小坛米酒已喝个精光……

  9

  后来,据镇上医生讲,酒里沟兑了剧毒农药。二人送到卫生院时,已经没有生命征象。

  从此,老六再也没有外出打工,一心一意和妻子在家干农活过日子。

    (实习编辑:郭婧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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