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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4-02 18:01:32来源:上海文学    作者:

   

作者:柯剑晴

  到那时,恐怕就二十五岁了吧。二十五岁,人又会在哪儿呢?……他扬起手肘,想完成那个小动作,又止住不动。窗外的叶子大片大片盛着光,跟什么一样,他想,却始终找不到合适的词。到时候就二十五岁了。

  雨就下来,他回想起方才绿叶上那大片大片的光斑,像帝企鹅雪白的胸脯,偏上是金黄色。叶子的边缘就是这样颜色,在伏天之前最为动人的颜色。雨就下来,打在宿舍旁边那座小型变电站的铁皮护罩上,单调地,吵杂地,持续不断地,轰响,活像某些摇滚音乐。围墙好高,他想,还装有约一米高的铁丝网,叶子呈巴掌状的藤蔓植物早爬满了长刺的铁丝,还是好看的。透过叶子还未遮严的口子往墙外更高更远的地方看,什么也没有,雨点就这样下来,四处迸溅,生锈窗棂上,模糊窗玻璃上,滚烫额头上,干裂嘴唇上。他扬起手肘。

  山西的网友S说,下雨的时候,常常觉得是天最为晴好的时候,常常就一溜烟跑出门去后山的矮坡采花,小黄花一朵一朵跟梦里见过的一模一样……晚上睡觉就会数次从梦中惊醒,就算是在夏天,呼吸也是冷的,带有寒气。

  他装好相机,换了衣服,鞋子也要换,带不带随身听呢?听谁?人已经出了大门。跳着走,脚底不久还是沾上了厚厚一层泥巴。大叔的梨园尤其青涩,瞧着吧,枝头的果子满是褐黑的斑,就是一张张圆圆的小英国儿童的脸。这儿的芭蕉低矮,散乱,但是叶片上的水珠尤其珍贵,那么亮,亮过女人涂油后的指甲盖。乡间菜园的路曲折,但总有别致的地方,比如一块用作歇脚的平整无比的硝石。流水不住,一会就积满了农家灌溉用的短渠,老杉树下的水洼哟,那沉在水底的圆圈样的东西,是戒指?还是一个透明水泡的梦?

  爷爷脚底下睡着狗,极其温顺,见了生人的脚步声却立刻爬起来,吼声一片。他怕狗,出奇地怕。老人一边抬起头,一边用脚极力勾住那套在狗脖子上的链子,说莫要闹,丑鬼。恶狗仍咆哮着,四肢躁动。他当然不敢从老人与狗身边那狭长的近道直接走上十多米开外的,那条较为平缓的碎石子路了,如果绕就要多走不少的弯路。宁可绕道走啊,他想,耳朵沾了几滴清凉的雨水,却仿佛是被谁用手拧过一样,火辣辣的,带有严重烧伤的痛感。借路边的青草清理鞋子上的泥水,鞋面已经很脏了。

  穿过还未完全拆除的一间屋子,他一眼看到屋前门廊上的葡萄架。大串的果子在雨后隐约的日照下闪闪发亮,乏人问津,他擦擦镜头前不小心沾上的水珠,就着葡萄藤分割出的光口向天按下快门。穿红色凉拖鞋的弟弟骑着摩托车快速驶过,一阵夹着生猛尾气的热风就打在脸上,打在酸葡萄上。他回转身,来到葡萄架子跟前,像小时候那样踮起脚尖摘一片好叶子,除去深绿的叶片,将剩下的淡绿的茎放在口里,咬几口就慌忙吐出来。

  成都的网友Jack说,若不是面试的时候人太多,若不是身上带的零钱不够,若不是因为天气太热,若不是渴书爱书,怎么会在意那家没有名字的书店?而若不是因为如此种种,何以撞上那道20世纪80年代诗意的门,那座关于非非的,悬空的圣殿?

  蝈蝈叫唤。这种拥有美妙名字的虫子总是这样应景,虽然它们不轻易被看见。僻静村落里的十字路口要有多迷人就有多迷人,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泠泠穿过陈年经久的石桥,流去更绿的地方,溪边古树曼妙婆娑,高耸入云……可是总觉得太静,有虫鸣就不一样了,这偶遇的世界就会活络很多很多。过桥就见二叔三姨四婶三人围着一桌麻将,在路边低矮的屋檐下玩搭建与倾毁的游戏。屋檐下的石台上放着一束业已风干的茱萸,用白色塑料袋裹了草根,如果仔细想,还是可以体会那用作惦念的青草依稀被束缚的香味。废旧楼层的棚顶上停着三只灰白的鸽子,“咕咕”的声音在随风飘扬的彩带间隐约可见。调至最大光圈,以远摄斜手向天边走边按下快门,鸽子却老早飞去其他地方。他拍到一座带笑的空城,定睛一看,原来那破落四楼的小阁楼上,一双小手招呼不止,叔叔……叔叔……接着就被另一只白皙的胳膊揽着,隐去。他温柔笑着,才看到那鸽子方才放歌的棚顶下,随风飘扬着的,还有三件四件这对母女将将洗净的衣裳。

  流水声引人入胜,流水的沟渠却不美。总是这样。他仍旧蹲下身,屏息,放低手中的相机。太阳的反光粼粼闪烁,竟给这无尘干燥的空气升了些热度。兴许是太快了,他站起身子,一阵熟悉的眩晕顿时由上至下袭遍全身。他强忍着,走几步来到前边的一堵严实的绿墙边上。天重新放亮之后,他为手边这堵森然的绿墙震慑不已。这一次,不下快门,他久久凝视着这样一面生鲜的旗帜,想像全无。

  遂宁的网友L说,最好是将头放在有风的窗口边,让发梢随着窗外墙上满溢童年的绿色的浪花一起飞舞,做一劳永逸的梦。

  姐姐嘴角的蜜意被明眼的人看见了,那是炽烈的火与骄傲。姐姐口里咬着的方言是要飞往有山有水的哪个地方?有旗袍作证,姐姐拥有世上一流的形体,有红花绿叶作衬,她的光彩无以复加……然而香水是否太过浓酽?唇彩是否太过红艳?街角的店面里,那暗弱的红光,又是否太过矫情?……快门的声音就这样一下打在他迷雾的心口上,打在不知什么地方。他反剪双手,路过一片低矮的平房。红色铁门紧闭,偏偏在一旁的暗影里坐着奶奶,坐着埋头修鞋的白发老人,饭盒与水搁在脚旁,分明还冒着家常的柴火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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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始有零星的叫卖了,辣椒茄子大白菜,于一辆辆猩红色的三轮车里装着,沾满雨水和泥。

  坑洼难行的柏油马路一旦被急雨冲刷,便会于短时间内现出极其少有的美好,那些最先的闯祸一般的脚踏车的特殊碾痕甚至也清晰可辨,那些被柏油死死包裹着的石子也能于漆黑的世界里露出半颗光洁的脑袋来。妹妹牵着更小的妹妹,就这样一脚一脚踩在路上,踩在路边浑浊的水洼里,笑成两朵最大口径的花。

  巷子里青草繁盛。他循着虫子窸窣的响声进去,一条棕色毛发的不知何种品种的狗也跟着进来。去,他扬起手,去去……小狗转身走两步又踅回来。哦,瘸的,回去吧……他蹲下身子,就着草尖上的露珠对着它按下快门,企图用机械的闪光轰走这条或许还值得同情的小可爱。小狗却为这道炫目的闪光吸引,跑着近来,直至他的鞋尖。鼻子眼睛都快消于无形,该是何等的境遇呢?小狗狗,我要去别的地方了,别跟着,他想。几步之遥的另一条巷子,一簇盛开的芙蓉花从大妈的院子里涌出来,粉红一片。他举起相机,然而无论怎么对焦,如何构图,面对朵朵红花这般娇滴的美,他无能为力。狗狗没有来,却有另外品种的活物躲着他,拿一双楚楚可怜的眼睛从大伯的躺椅下透过竹篾的缝看人。

  康定的网友白云飘飘说,第一次去那儿做手工,竟在袁老师的身上闻到一种怡人的香水味,那是Korn身上惯常的香味,二十一岁,白云的味,初恋的味,足足可以弥漫我往后所有世纪的余味。

  国营工厂的大门半开,里面阒无声息,好比那些被遗忘细节的只剩故事框架的故事。他那童年的国营汽车配件厂这时便洋洋得意起来,占据大半个山头的巨型水泥石柱故意在胸腔里作无规则的弹跳,无不挂满荣耀的蓝光——至少,我是拿了三两粮票去换过馒头的,那儿至少是有熟透的枇杷可以任由采摘的啊,那儿还有一位坐着轮椅的表面凶狠实际可亲的不知来自何处的警卫叔叔……

  旅社门口的豪华垃圾桶上,布满信手涂鸦的黑白图案,千篇一律的乱。快门一下,一声犬吠随即由耳轮向心口切入。慌忙奔逃。河对岸的廉租房上笑声一片,一杆总也立不稳的电视天线随风轻摇,黑色油毡铺就的屋顶还未被风吹干,露天阳台上围着一桌儿女,却属叔叔婶婶的笑声最为动人。眼前的枯树几经砍伐,仅剩树根下一个黑洞,与河水里破旧皮鞋的开口遥遥相望。废旧厕所的墙上用红色的砖块写着云雨生意的电话号码,字体愚笨。梧桐的叶子铺满一地,他轻轻踩在上面,还回头看自己的脚印。鞋面虽然脏,然而脚印却是淡淡的,跟梧桐的叶子连成一片,算是安慰。

  货车尖锐的笛声传来,临近铁道了?他想。双脚踩在大火烧伤的地皮上,眼睛也粘着地皮看,好搜寻些什么,不远处却是碧绿的玉米地,壮实的玉米棒无不向下低垂着褐黑的胡须,信心满满。想要走近些,嗅一嗅齐整一片黄金谷物的气味。

  不要下去,有恶狗……

  他循声望过去,铁道旁的青草坪上蹲坐着一对母女,妈妈正朝着他所在的方向发出警示。他呆住不动,冷汗就下来。

  狗妈妈带着一窝幼崽呢,却是被丢弃了的,万不可靠近,这时候的母狗是极其凶悍的……这样的警示语在其他别的地方也经常响起,而今听来却更加真切而心生莫大的惊恐。他赶紧走下玉米的地界,往上向草坪走去。

  兔子!他压低喉咙发出欢呼雀跃的喊声,兔子!

  对呀,对呀,叫嘟嘟,好白嘟嘟。宝宝埋着头,只顾用妈妈的发簪往白兔身上轻轻刺弄。他赶紧举起相机,又放下来,拿一双眼睛向妈妈发去请示的暗语。妈妈轻轻放下手中的刺绣活,微笑着,点点头作为默许,她披散的头发如歌,如记忆的帘。

  他俯身蹲在宝宝身旁,试探着:乖乖,兔子叫嘟嘟,那你呢?

  外婆回来咯,妞妞来开门,外婆进门看一看,妞妞在哪里……就站起来,又唱又跳,捉起嘟嘟就往他的脸上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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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妞妞,好妞妞,快放兔子下来,它吃得正香呢。

  货车就“咔嚓咔嚓”碾着铁轨朝前奔突而来,土地开始微微颤动。妈妈,龙来了,龙来了……赶紧拎起嘟嘟钻进妈妈的怀里去。过后,妞妞溜下土坡,来到与铁轨一跨之遥的水沟一侧。他顿生惊慌,赶紧跟上,单手抓住妞妞的胳膊。小妞妞甩手挣脱,正色一声:我自己来!说着就抬腿轻盈一越,一尺余宽的深渠便被她甩在身后。

  哥哥,妞妞说,你赶快过来呀,我要来轨道上玩,你快来呀……哥哥的鞋子好脏呀……他看着妞妞的眼睛,一只手护着她,另一只手就止不住地按下快门。

  哥哥,龙还来吗?

  还来的,你听吧……说着就模仿起火车行进时的响声,举起妞妞在枕木上不停跳跃。

  听见了,听见了,我们去追,要去追。

  伦敦的网友watermelon说,从前啊,早上只要一开窗,就可以看见窗外的树枝上,停着几只小松鼠,各色各样的花也开在窗台下,小东西们一旦觉察到人类的动静,就纷纷消失在远处的树林里,再也找不到了,我只好光着脚丫,一步一步踩着石块回家。

  别过母女跟白兔,他沿着铁轨径直朝前走,心里反复念着她们各自的名字。嘟嘟抱着兔子在他耳边耳语的温暖还清晰可感:菲菲,妈妈的名字叫菲菲……

  雨就下来,濛濛的雨落在脸上正如可见的风。他加快了行走的速度。铁轨下,石缝中,顽强的麦草一株比一株动人。他听到前方有略微败兴的争吵声,两男一女三个中学生排成一排沿着铁路迎面正过来,中间女生手里拿着一份化验单子,在三人手里传来传去。

  回到大门口,雨就没了遮拦,纷纷下在冒着寒气的茫茫半个星球上,下在他光着的双脚上。沁心的雨水顺着脚底一直涌上眼眶里去。他四指成框,透过墙上藤蔓分割而出的光口,模拟出另一圈醉心的环游。

  好多好多网友引用说:如果爱,请深爱。

  他扬起手肘,终于看清了自己腋下与生俱来的疤痕。那是一圈胜利的疤痕。

   (实习编辑:罗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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