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小刚  

    似乎他醒来了，是那些许的痛楚让他醒来的，直面着这冷风。他不知道是否已经真的醒来，使劲地咬了下手指。“哇！”用力太狠，他冷不防叫出了声。他笑了起来，似乎很快乐，很高兴，因为他感觉了那突然的生疼，终于确切地知道了，这次可是真的醒了来。

    他不是个喜欢做梦的男人吗？为什么要就此醒来呢？他也想不清楚，却只想着醒来。曾有多少次，他陶醉在无比美妙的梦境，居然都是那么地美，美得那么真实。似乎，他已经不愿就此醒来，宁可醉死在那梦中。但他必竟不知道这是不是需要用最原始的方式来验证，到底在梦还是在真实。实际上，他是个多么喜欢梦幻的人啊！喜欢象个可爱的小孩，在梦的青青田硬上，甜甜地睡着。似乎，无论是梦境还是现实，对他而言，都不再是那么重要了。因为他所要的，就是在这个和风徐来的清新世界，暖暖地甜甜地睡去。

    或许是因为好奇，或许是因为想要验证，他终于情不自禁地把手指放到了口里。轻轻地咬了一下，不疼。再用力，还是不疼。他终于知道是在梦里了，在这个七彩而徇丽的梦的田野，阳光柔顺。然而，他却生起了些许惊慌，不知道这梦会带他去到哪里，会不会让他永远都无法再回去，尽管这样的梦境，是着那么地醉人地美。

    他醒来了，真的醒了来。他好高兴。看着眼前这个几近廖落的世界，没有生气的花朵，渐自干枯的草藤，就象一个垂暮的老人。然而，这却是真实的，是他的那声疼得大叫的声音所证实了的，确凿的真实。

    美妙而炫幻，寥落而真实，多少次地摆在他的面前。他心知自己是极为喜爱沉浸在那无尽的美妙的，有时想哪怕是在梦里。然而，他终于感到了惊慌，感到了没有真实的不安。似乎，真实才是他的根本，为生命所无法舍弃。

    他从床上起了来，慢慢地，似乎还不忍就此破损掉那可人的梦境。轻轻地，轻轻地，让梦境从脑海里、从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根血管，丝丝褪去。或许，这才是生命所应有着的最大的对自己爱的慈悲。

    几缕金黄的余晖，已经从厚厚的帘幔的缝隙里，透了进来。洒在窗前的书桌上，映照在地上那几个凌乱的烟头和着几只还没洗的脏袜子上。他似乎感到了生命的复回，感到了那金灿灿的光所带来的无穷力量。

    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他知道这并不文雅，但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去刻意地塑造那不能算作随意的人类世界所需要的呆板的“美”。必竟，这低矮而不无潮湿的小屋，只有自己这么一个人。

    他低头看了看身上皱作一团的背心，不知什么时候嘴里已经叨着只燃着的香烟。不由得，他笑了起来，居然那么明朗地笑着。伸手拉了拉已经褪到大腿处的肥大的裤管，胡乱地套了两只拖鞋，就向门口走去。门是从里面别着的，这是他的习惯，似乎是为了安全，似乎是为了不被打扰。他太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呆着，无休止地想着那似乎永远都想不完的故事。

    门一推开，金色的太阳忽然一下子就扑满在他的身上。他乍地一惊，慢慢睁大那眯成条缝的眼睛，看到眼前那几近平坦的草地和着不远处开着些许野花的山坡，全都赤裸裸地躺在这暖人阳光下，任其尽情抚慰，散发着牛粪蒸发的淡淡的味道。

    看着，看着，他不由得笑了起来。草地中那条干枯而硬实的道路的一头，一辆陈旧的马车正的得的得地奔跑着过了来。他笑得眯起了眼，不用看就知道那是邻村的那个面容白晰、时常穿着个花裙的女孩。

    他忽然猛地跑了出去，象个脱缰的野马似的，快活得象个正玩着泥人的孩子。

    “艾丽丝，还不嫁给我你在等什么？”他大声地向着已经跑到面前的马车上的那个女孩喊道，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别开玩笑了！查理。你可是个大诗人呢！”马车上的女孩，也大声地向他喊着，一边响亮地格格笑着。急驰的马车掠身而过，一阵子汗味夹杂在风里，直扑进他的鼻子。这味道，他太熟悉了，没有半点厌恶的感觉，只有极度的兴奋。

    “我要你做诗人的新娘子！”他双手合在嘴边，弓着腰背，大声地向着正向着远处飞奔着的马车喊到。

     “哈哈哈……那你就来追吧！你这个淘气的孩子！”马车后抛下女孩的一串响亮的笑声。

    他立即向着马车的方向撒开双脚飞奔着追了过去，一边挥舞着双手，一边大笑着……

    这世界，渐渐地安静了下来，静得似乎都能听到三丈外蚊子嗡嗡鸣唱的声音。阳光已经斜斜地变成了一片红绯，就象什么都已熟睡了过去似的。

    已经无法去分不清，这到底是现实，还是在梦境。

　（编辑：马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