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迪·艾伦,原名艾伦·斯图尔特·科尼斯本,1935年12月1日生于纽约布鲁克林一个贫穷的犹太家庭。伍迪在本地的米德伍德中学毕业,虽然也曾经在纽约大学和纽约市立学院读过几天书,但均被开除。15岁的时候,伍迪就开始写俏皮话,开始用伍迪·艾伦的名字给一些报纸的专栏作家投稿,据说还为鲍勃·霍普当过枪手,后来被这些专栏作者推荐担任专为广播电台写广告中的俏皮话。
1952年,伍迪中学毕业,加入了“锡德·西则电视剧团”,以自己的搞笑天才为电视节目编写脚本。将近十年的磨练,也经历了学业不成和婚姻不幸的痛苦,1961年,伍迪辞去了“加里·摩尔剧团”撰稿的职务,正式成了一个喜剧演员,在格林威治村的小酒馆、夜总会和小剧场里演出,一时名声鹊起。
1964年,将近30岁的伍迪为电视台编写并主演了《猫咪最近怎么样了》剧集,大获成功。1966年,伍迪的第一部舞台剧《别喝那水》在百老汇上演,再一次大获成功。1969-70年,由他编剧、主演的舞台剧《再弹一遍,萨姆》,取得决定性的成功,在百老汇连演不衰,轰动一时,奠定了伍迪正式走向电影的商业基础。
伍迪在1966年已开始初涉影坛,不过,这只是他日后高产优质的喜剧作品的一个略带实验性的引子。《出了什么事,老虎百合》,这个古怪的片名和古怪的制作方式差相吻合。伍迪领着一班人马,把日本出品的一部名为《关键的关键》的侦探片重新剪接、配音,弄出一部日本007寻找拯救世界最美味的鸡蛋色拉配方的十分搞笑的讽刺性影片,可以想象其搞笑方式和效果应该与周星驰的《国产凌凌漆》有异曲同工之妙。这个精心策划的荒诞之作,和几乎所有的蓄意颠覆性作品一样,到了影片的结尾,人们已经习惯了不断颠覆后的惊奇,一切就失之于平淡了。之后的第二年,伍迪再次编写并主演了一部拿007系列影片“开涮”的搞笑影片:《皇家赌场》。
1969年,随着伍迪电影经验的日趋成熟,舞台剧的成功也侧面刺激了伍迪的电影兴趣,电影商人们也纷纷对这个满脑子精灵古怪想法的犹太小个子发出邀请,于是伍迪自导自演了一部《拿了钱就跑》,正式开始了电影之路。
在这部伍迪导演的处女作里,延续了伍迪前两年的成功路数,仍然是以颠覆类型片为己任。片中的强盗连字都写不明白,以至于被抢劫的银行小姐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这个又倒霉又愚蠢的家伙,当然是由伍迪自己饰演,从而开创出富有个人特色的喜剧角色类型。这次对类型片的利用,由于伍迪自己的全面控制,就不仅仅局限在讽刺性模仿的单纯颠覆上,而是开始创造伍迪自己的电影角色和电影世界。
接下来是他早期名作《香蕉》、《性爱宝典》(一切你想知道又不敢问的性问题)和《沉睡者》(傻瓜大闹科学城),这几部作品都和伍迪最早的作品一样,是富于想象力的滑稽闹剧,是对各种类型片领域的颠覆性戏谑:《香蕉》对政治片、《性爱宝典》对扭捏的情色片、《沉睡者》对科幻片等等。这是伍迪电影作品的早期形式,截至到那时,他还只是在影片中对观众的观影习惯、对周围社会的荒谬规则提出挑战,但这种“革命意识”显然并没有更深层次的自觉。从他的下一部影片开始,伍迪逐渐减少了影片中的滑稽成分,而向真正的现实靠拢,同时,伍迪也逐渐扩大了影片中来自伯格曼的影响面。
1975年的《爱与死》中,步入不惑之年的伍迪·艾伦,放弃了对类型片纯粹地模仿和颠覆,在叙事上更加常规,主题上也更加深入。影片描写了一个怯懦的俄罗斯犹太“英雄”“刺杀”拿破仑的荒诞冒险故事,影片开始探讨了人生命运和客观规律的问题——爱与死总会在它们应该到来的时候到来。影片参加了柏林电影节,虽然只获得一个不太重要的奖项,但伍迪个人却以自己全部独特的作品获得了银熊奖特别奖,成为伍迪获奖历史的开始。
1977年的《安妮·霍尔》,是伍迪个人历史上最重要的一部影片,一个里程碑式的成功。影片获得奥斯卡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编剧、最佳女主角4项金像奖,以及美国影评人协会、纽约影评人协会、金球奖、英国影视艺术学院等多项奖励,可谓风光无限。影片没有大场面或是滑稽的搞笑场面,人物也不多,片中散布着琐碎的生活片断、个人回忆、偶发感触、闲散戏谑。这样一部散漫的影片,最突出的是其中浓郁的生活味道,既有人生艺术的感悟,又有深奥的哲理,同时还充斥着温馨伤感的情调,伍迪能从早期滑稽喜剧脱身到这部影片的更高境界而还能保持自己作品的特征,实在是难能可贵。在这部影片中,我们能看到伯格曼对人生和人际关系的思考和费里尼梦想与现实交织的痕迹。
1978年的《内心深处》,几乎让所有影评人和观众大吃一惊,他们在《安妮·霍尔》之后把伍迪称作“卓别林之后最杰出的喜剧天才”,但他们这次看到的竟然是一部悲剧作品,纯粹的悲剧作品,伯格曼式的悲剧作品。一个刻板的妻子是不是一个好妻子?一个严肃的母亲是不是一个好母亲?而一个刻板严肃的妻子母亲死去后在亲人心中留下了什么呢?影片获得奥斯卡7项提名和多个最佳女主角的荣誉。
《内心深处》短暂的“脱轨”之后,1979年伍迪又回到自己熟悉的喜剧风格上来,黑白片《曼哈顿》延续着《安妮·霍尔》以来的发展路线。伍迪早期影片中大量,甚至毫无节制的噱头和俏皮话,在这部影片中退居其次,成了影片中活跃气氛的调剂品。影片中的主角,还是有很浓重的个人色彩,电视喜剧作家和伍迪的电影导演(演员)的身份几乎可以重叠,而其中男主角和一个少妇之间若即若离的关系是否也来自伍迪的生活,就不能那么肯定了。影片的黑白摄影和格什温的音乐营造了一个朴素柔和的怀旧氛围,令人感叹人生的岁月流转。影片获得法国凯撒奖最佳外语片大奖。
紧接着就是伍迪著名作品《星尘往事》,这又是一部黑白片。在这部自传性质更强的影片中,伍迪把现代电影的技法发挥到了自己的极致,其题材和手法与费里尼的影史名作《8 1/2》(八部半)极其相似,以至于一些著名的影评家在搞不懂影片究竟在说什么的同时,一致把这部影片称为伍迪的“九部半”,而伍迪却认为这是自己最优秀的作品之一。
在上两部作品向伯格曼和费里尼致敬之后,《仲夏夜的性喜剧》在技巧上已经炉火纯青了。影片中你会看到诸多大师前辈的痕迹,但你又不得不承认这是一部纯粹的伍迪·艾伦的作品。其后的《泽里格》又是一部充满想象力的特异作品,把大萧条时期著名的“变形人”泽里格以一种“伪纪实”的方式再现到银幕上。各种半即兴的花哨技巧被伍迪用在影片中,形成风格独特的表现形式,但有些时候不免有卖弄之嫌。
1984年的《百老汇的丹尼·罗斯》,和十年后的《子弹横飞百老汇》虽然从名字上看起来有些相似,也都是匪徒与百老汇生活的交融,但实质上却有着明显不同。伍迪饰演的可怜演出经纪人,为演员找回情妇而和匪徒发生纠葛,最后却意外地与这个情妇相爱了。这部现实主义笔法的影片中,伍迪继续营造着自己近几年来的温和喜剧风格,影片不再使人大笑、爆笑,而是轻轻地笑、温和地笑。
《开罗的紫玫瑰》,是针对电影工业制造梦幻进行的辛辣嘲讽和对抗。影片中真实世界和电影世界形成巨大的反差,也是片中各种噱头笑料的来源,这无疑是在把现实生活和电影中夸张、粉饰了的生活做着对比,从而对电影工业提出自己的质问。影片选择的大萧条时期的历史背景,也使伍迪·艾伦用来刻意强调银幕内外反差的重要条件。这是80年代伍迪最重要的作品之一,它对电影本身的思考使它具有经年不朽的独特魅力。影片在多个影展上获得嘉奖,并获得法国凯撒奖最佳外语片奖。
《汉娜姐妹》,又是伍迪·艾伦的一部杰出的作品,甚至可以说是他80年代最出色的作品,是伍迪作品80年代的一个高峰。三个平行的,实际上互不关联的故事,组成了影片,也描述了汉娜姐妹三个复杂多变的家庭史、爱情史、心理史。这是一部家庭生活片、伦理片,但是以喜剧形式,而不是《内心深处》中伯格曼式的悲剧形式,伍迪真正脱离了模仿阶段,踏入自己操纵自如的个人电影世界。三个故事的影片已经没有固定的主角了,或者说出现的几个人物都可以说是影片的主角,虽然说影片的片名叫“汉娜姐妹”。伍迪在这部影片中展现了描摹现实的出色技巧和观察力,把悲剧和喜剧融为一体,在写实手法中揉入超现实效果,其完美结合堪称经典。
充满温暖怀旧色彩的《无线电时代》,虽然没有伍迪的亲自出演,也并非伍迪的最佳作品,但仍然以对那个时代的真挚热爱之情博得众多影迷的喝彩。这几乎是伍迪从影以来最热情的一部作品了,对那个时代无可比拟的个人感情令影片焕发出夺人的光彩。《九月》,讲述了三对男女不幸的感情,把男女关系、家庭关系极度浓缩在九月的一所别墅里,喜剧元素变淡,人生的复杂、痛苦在这六个人身上得以体现出来。三部短片组成的《纽约故事》,是马丁·斯科塞斯、科波拉和伍迪三个人合作的共同作品,《俄迪普斯的烦恼》是其中伍迪执导的段落。一个让人难以忍耐的母亲终于消失了,而这个儿子真正的烦恼才刚刚开始,伍迪再次拾起早年富于想象力的超现实滑稽闹剧风格,但毕竟已经是年过半百、历尽沧桑的人了,难以再现当年虽然粗疏但也生机勃勃的喜剧景象了。《另一个女人》,是关于一个女人苦闷回忆的故事,几乎又是一部难以称之为喜剧的伍迪作品,或多或少带着些伯格曼的风格。
1989年的《犯罪与不端》(罪与罚),才多少恢复了伍迪的风格和水准。这是两个故事组成的影片,一个偏于严肃,一个偏于轻松。罪与罚的主题,来自于宗教,来自于圣经,影片中始终把圣经文化的罪罚意识贯穿人物心理的始终。这是两个悲剧,手法却又是某种喜剧,而其结果却介于难以判定的悲喜之间。影片获得了奥斯卡最佳导演、编剧提名,并被评为1989年美国十大佳片之一。
1990年编导的《艾丽丝》是一部带有魔幻色彩的妇女解放题材的影片,一个中国医生提供的草药能够产生神奇的效果,它最终推动了一个家庭妇女的觉醒。1991年的《影子与雾》是一部很富探索性、形式上模仿表现主义的黑色喜剧,和1992年的《丈夫与妻子》都不是伍迪最出色的作品。
1993年,伍迪拍摄了《曼哈顿神秘谋杀案》,虽然影片票房几乎应该算作是失败的,但评论界给予了这部影片很高的评价,认为不像前面几部影片那样矫揉造作,也没有故意作出高姿态,平和近人而又喜气洋洋,是伍迪恢复水准之作。
94年的《子弹横飞百老汇》,是伍迪90年代最杰出的作品,获得当年七项奥斯卡提名,重振了伍迪喜剧的声威。影片是20年代百老汇后台喜剧与黑帮喜剧融合的结果,和当年的《百老汇的丹尼罗斯》有相似之处,但其影片主旨和融合的形式却又大不相同。在《丹尼罗斯》一片中,黑帮喜剧是黑帮喜剧,剧场喜剧是剧场喜剧,两条线索相互交织;而在这部新作里,黑帮喜剧也是剧场喜剧,剧场喜剧也是黑帮喜剧,二者水乳交融毫不牵强,堪称杰作。这一年,伍迪还为电视台重新改编拍摄了自己早期的舞台剧《别喝那水》,也许这二者的拍摄经历和经验能够互为补充吧。
1995年,伍迪又在《非强力春药》(无敌爱美神、强有力的阿弗洛狄特)中继续探索新的形式。在古希腊女神的名字之下,在片中采取古希腊唱诗班的形式对片中的人物、情节加以评述,而情节又是以人类繁衍、血统为主题,于是形成一部现代的古希腊神话。
1996年的《人人都说我爱你》,是一部载歌载舞地探讨爱情与婚姻,精神与物质的影片。片中由几个短故事演绎出爱情的多种状态,虽然不是全景式扫描,但也足够人们把自己对号入座的了,但伍迪却没有好莱坞“造梦”的义务,反而在每个故事结束之后加上一段貌似热情的歌舞,把看着故事唏嘘不已的观众从电影世界中拉出来嘲弄一番——如同上一部作品中的古希腊式的合唱班。
《解构哈里》,大约也只有伍迪敢给自己的影片用这样的名字,明目张胆的学术名词中带着不无自嘲的意味。而再接下来一年的《名人百态》,也可以称为“解构名人”了。这部挤满了名人的影片也不见得都是揭露名人丑态,激发小资产阶级由嫉妒而反感,甚至蔑视的那一类影片,片中的名人也确实并不怎么上台面,但也不是完全龌龊不堪,只是,只是一个个“名人”而已。伍迪把这个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花花世界用黑白片形式表现出来,自然有些用意,片头和片尾出现在好莱坞影片的天空中大大的“HELP”无疑是将这个圈子中人物的彷徨无助直白地告诉给各位观众。
60多岁的老导演丝毫不见手脚缓慢,99年刚完成了《甜蜜与真相》,2000年又推出《时间手杖》(业余小偷),持续着自己多年来几乎一年一部电影的创作速度。
新作《时间手杖》,依旧是创意独特,一对夫妇和同伙开了间曲奇饼干店,试图挖地道抢隔壁的银行,银行是没抢成,反倒是饼干生意越做越大,成了亿万富翁。两个暴发户一个不习惯生活的改变,一个拚命想要提高品位挤进上流社会,在伍迪·艾伦的影片里,这当然就是笑料的来源,但也可以想象,这些笑料都带着些许苦涩和无奈。做贼无非是想有钱,有钱的日子还过不惯,没钱了还是想做贼,人生真的这么没着没落么?
伍迪老了,反抗社会的勇气和毅力早在二十年前就开始消退了,《傻瓜大闹科学城》中勇敢反抗极权社会(尽管是以自己的方式)的滑稽斗士,到《安妮·霍尔》中冷嘲热讽不肯低头的纽约知识分子,到《星尘往事》中彷徨无依的喜剧演员,到《犯罪与不端》中面对暧昧的道德社会垂头丧气的电影导演,再到如今《时间手杖》中随波逐流的社会小人物,伍迪三十多年逐渐消磨的锐气可以划出一道清晰的抛物线。是好莱坞,还是这个越来越不需要思考和反抗的社会,把这个拥有自己一个人美好天堂的喜剧天使推落凡尘人世的呢?
从很早以来,伍迪的作品就已经基本成型了,大惊大喜没有,小幽小默不断,他的作品早已培养出一批独特的观众群,他和这些老观众交流,就像是和邻里邻居楼上楼下的老朋友们聊聊天、打打牌、逗逗嘴,在日趋平静的生活中找点乐子。说平静,生活还挺平静,可人人都觉得自己活着够累:没老婆的要找老婆,有了老婆又不安生;没有孩子想要孩子,要了孩子也不踏实;没有名的想出名,还没出名就觉得累;没有钱想要钱,有了钱又不习惯;看着电影里面什么都好,可自己遇到的都是倒霉事,人生本来就是一出时时幕起、时时幕落、杂乱喧闹、无奈又无聊的喜剧大杂烩。伍迪只不过是把你自己上演的喜剧,再演给你看、逗你玩的一个聪明狡猾的美国小老头。看看他的电影吧,也许这个片子不是你,也许这个片子就是你,谁知道呢?
(编辑:王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