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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快乐读书观

2009-04-16 00:02:11来源:《云梦学刊》    作者:

   

作者:余三定


    学院团委书记陈超文老师给我出了一个讲座题目,要我讲讲读书的快乐,快乐的读书。我刚才一走进来感到有点胆怯。我看到这个坐了近一千人的空间里气氛非常热烈,但好像这个热烈不是因我的到来而引起,而是唱歌的热烈,刚才同学们正在进行拉歌比赛。我想这样的热烈是大家唱歌感到很快乐而形成的,所以刚才陈老师让你们停下,你们还有一点点舍不得。很抱歉,我的讲座要占用你们的唱歌时间。不过,我认为唱歌固然快乐,读书也同样快乐。读书的快乐不一定能超过唱歌的快乐,但是读书的快乐是不可替代的另一种快乐。
  
    我想通过今天下午的讲座能让我们得出一个共识,读书的快乐是人生中的一种境界,是一种最高境界的快乐,是人生中一种最高的享受。我就这个话题来和大家交流看法,同时也是分享读书的快乐,具体从三个方面来说:第一,对读书快乐作一个界定,或者说分析快乐读书的内涵,也就是说弄清楚读书快乐是指什么样的快乐。第二,读书快乐的具体表现,或者说实现快乐读书的具体途径。第三,快乐读书的方法。我想着重讲上述第一、第二个方面,第三个方面简单提一提就行了。

    一、关于快乐读书的界定
  
    先讲第一个大问题,就是关于快乐读书的界定。快乐读书的“快乐”到底指的是什么?在我们中国人传统的读书观中,读书是没有快乐的。因为我们从小就听到这样的故事,就是大家必须敬仰的、模仿的、必须去做的是个什么情境呢?就是头悬梁、锥刺股。你想一想,那个人坐在那读书,把头发给悬起来,打瞌睡了,头往前一冲,他的头发被往上一拉,拉痛了就醒过来,再读。还有更厉害的是拿个钻子把大腿钻出血来。你说这个读书过程有什么快乐可言?这跟白公馆差不多是吧,跟渣子洞差不多了,哪有什么快乐可言?!
  
    不过传统的读书观其实还是有快乐的,只是这快乐不在读书的过程中。大家可以思考,读书既然这么苦,那我可以不读啊,但我为什么还要读呢?我们有一个很好听的词叫做“刻苦读书”。把“苦”“刻”掉去读书,从而得到快乐。中国传统读书观中还有另外三句很有名的话,我估计我讲前面一句,后面两句你们都知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颜如玉。”书本本身真有这些东西吗?没有!古代科举考试使读书很苦很苦,苦不堪言。但是一般人读出来之后,他得到的“结果”是什么呢?就是三个东西:“黄金屋”(那现在可能是别墅了);“千钟粟”,那就是吃的东西;还有“颜如玉”。综合起来看就是,读书过程很苦,但目的很快乐。所以虽然读书过程苦,虽然是“头悬梁”,“锥刺股”,但还是要读。为什么呢?因为最后你们能得到“黄金屋”、“千钟粟”、“颜如玉”那三个东西。打个比方来讲,就像小孩子吃中药,这药很苦,吃药的“过程”很苦,小孩子不愿吃,但这时候大人会哄着他、许诺给一个他特别想要的东西,于是小孩便硬着头皮吃掉药,然后得到想要的东西。这就是中国传统的读书观。我认为这也是一种快乐读书,这个快乐是什么快乐呢?我们给他一个名词叫做“目的的快乐”。就像我前面讲的,中国的读书观就是目的的快乐读书观,经历各种苦读最后得到的目的很快乐,最后的目的是“黄金屋”、“千钟粟”、“颜如玉”。这肯定高兴啦!这个快乐也是读书的快乐,也是快乐的读书,但它不是“过程”的快乐。
  
    我提倡的,我赞赏的,我自己感受到的,我认为主要不是目的的快乐,而是过程的快乐。我看过两个漫画,我觉得很好地描绘了读书过程的快乐。一幅漫画是两张图片组成的,第一张图片是父母亲两个都在吃饭,小孩子在房子外面,趴在地上看书。父母亲喊小孩吃饭,小孩不予理睬。第二张图片是小孩母亲要他父亲去喊他,父亲把小孩喊来吃饭了,可是这个父亲自己却趴到地上看书去了。我想这个对于读书过程的描绘已经很到家了,已经很典型地展示了读书过程的快乐、书籍的无限吸引力和魅力。另一幅漫画是单幅漫画,就是一个人在洗脚,一边洗脚一边看书,但他是怎么洗的呢,他把椅子的前面两个脚放在了洗脚盆里,自己的一双脚却放在地上。这是完全沉浸在书中去了。我认为这两幅漫画很好地描述了读书过程的快乐,那么有吸引力,那么能够把你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到上面去,这就是读书过程的快乐。
  
    于丹在她的《于丹论语心得》里讲了这样一个故事:有一位宗教改革家跑到建教堂的工地上,先后问了三位砌墙的工匠“你在干什么?”。第一个人回答很不耐烦,生气地说我在服苦役。第二个人很平和地既不是很高兴也不是很生气地说,我在砌墙。第三个人,他就很高兴、很骄傲地说我在盖教堂。做同样一件事情,就是三种不同的感受,三种不同的回答。于丹她把这三种不同的回答分别概括为:第一个人是悲观主义,第二个人是职业主义,第三个人是理想主义。我们读书也应采用这种理想主义的态度。
  
    我们中国的中小学应试教育最大的弊端就是把读书的快乐消除到没有了,就是为了考试而读书。所以读书很苦。读书苦,还是要读,为什么?也是因为有一个“快乐”的目的在那里,即高考考个好成绩,考到名校去。以上是我讲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读书快乐、快乐读书的内涵。概括地说,包括“过程的快乐”与“目的的快乐”两种界定。我认为,我们应该特别追求的是过程的快乐。当然,读书好了,成绩好了,有学问了,通过工作收入增加了,为家庭做了贡献,同时也为社会做了贡献,这个目的也是快乐的,也很好。所以我们要努力做到过程的快乐与目的的快乐相统一,但我个人更看重读书过程的快乐。这是我讲的第一个大问题。就是对于快乐读书、读书快乐的一个界定。

    二、快乐读书的具体表现
  
    我讲的第二个大问题,快乐读书的具体表现,或者说是快乐读书的具体途径。我认为读书的含义有狭义和广义两种。狭义的读书就是阅读文章和书籍,就是看书。广义的读书呢?我认为不只是阅读,应该还包括藏书,藏书中间当然包括买书、赠书。当然,还有一个重要方面,就是著书,就是写作。读书人不可能说只读,应该还包括购买、写,这才够得上是个完整意义上的读书人。如果只是去看一般的消遣读物,像普通市民一样,比如有的人只是为消遣,他喜欢看“奇案”,喜欢打听明星的隐私,那他还不能算读书人。我讲的读书,广义上应该包括读书、藏书、著书,藏书里还包括购书和赠书。我们要通过这样三个途径来实现快乐读书。
    
    1. 读书的快乐
  
    钱钟书是我国当代著名的学者,他自己打比方说,他读书不是头悬梁锥刺股,绝对不是,他说他是馋猫贪吃美食一样。还有林语堂说,我从来不知道什么叫苦,我也从来不知道什么叫苦学。所以我曾写过一篇文章,是我个人的看法,对大学生可以不讲刻苦学习,而是讲勤奋学习,快乐学习。真正的读书人、喜欢学习的人不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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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时,在当今时代,我还要特别提出读纸质书的话题。现在的青少年可能电子文本读得多,而纸质书读得少。我们学校的《云梦学刊》在2008年第3期发表了一篇北京大学中文系中国当代文学博士生刘伟的文章,题目很有诗意,《从“纸间灵韵”到“屏中风景”》。文章发表以后反响很大,《中国社会科学文摘》2008年第9期转载了这篇文章。该文的基本意思是讲现在信息发达了,网络发达了,我们很多时候是一天到晚就在网上看材料。他认为这个“屏中风景”固然很美,但“纸间灵韵”是“屏中风景”不可替代的。我把这篇文章的相关段落念一下,看你们能不能产生共鸣。
  
    身处e时代的人文学者,在史料搜集上,除借助工具书外,又多了一个选择,那就是电子数据库。台湾学者黄一农在其著作《两头蛇——明末清初的第一代天主教徒》中,引用文献1099种,正是得益于数据库的方便快捷。许多人以为这是一个划时代的变革,似乎学术研究从此可以省去翻阅工具书的辛苦,这不能不说是一种盲目的乐观。因为,数据库的出现并不意味着就会出现一个学术研究的黄金时代,作为辅助学术研究的工具,它和工具书一样,各有短长。当代人文学者大可不必“喜新厌旧”,追赶时代步伐。
  
    工具书和数据库与我们的身心构成的关系也不相同。在翻阅工具书的过程中,读者的身心始终处于一种高度参与的状态,每翻阅一页,不仅有纸香扑面,更有知识的应接不暇,它始终与我们的身心相呼应。与此同时,它还会带给我们许多不期然的相遇。本是查阅甲事,乙事却闯进视野,恰如采菊东篱,南山忽见。如若此一“南山”恰中读者灵关,许多疑难阻塞的地方,便可能豁然通透,文思如涌。……数据库则难有这种使人开蒙顿悟的可能,因为它深藏屏幕之内,须有关键词做舟楫,方有抵达的可能。
  
    刘伟还说:“和工具书比起来,数据库终是为用不为体的,它缺少一种‘逸趣’,冷冰冰、硬梆梆,只能做工具,无助于性灵的养成。”所以,我希望同学们在阅读电子文本的同时,继续阅读纸质文本。这是我讲的快乐读书的第一个表现。
  
    2. 藏书的快乐
  
    藏书实际上包括四个部分:购书、淘书、赠书、藏书。岳阳是历史文化名城,湖南“惟楚有才”,历史上湖南包括岳阳有很多的藏书家,主要是民间藏书家,即私人藏书家。
  
    其一,购书的快乐。
  
    就像女同志喜欢逛商店,她平常身体也许并不特别好,但她逛一整天都不感到累。为什么呢?她的快乐在哪里呢?就在逛的过程中,就在观察、欣赏、挑选的过程中。男同志一般就没这耐心。有一幅漫画,叫做《商场风景》,这就是商场里的休息区间,坐在那里休息的全都是男士,女士到哪里去了呢?女士全在逛商场。真正的读书人逛书店完全可以像女士逛商店一样快乐无比的。记得1995—1996年我在华中师范大学文学院读学位班的时候,每个星期总有两三个傍晚与班上一同学逛书店。不逛书店的傍晚是打篮球。书店里的人都认识我们两人了,我们一进那书店,那老板就高兴地说,你们又来了。我们逛书店的时候,一面看书、品书,一面小声地聊着,离店的时候买好各自喜欢的书离去,真是其乐无穷。后来因为另外的原因,我们不能去逛那个书店了,我们的生活就似乎少了很大的乐趣。
  
    1992年9月至1993年7月,我在北京大学哲学系做访问学者时,来了学友看我,我便领着去北大三角地逛书店,当时还写过一篇散文发表,散文的题目是《京城购书乐》。我们岳阳的书店,我不知道同学们逛过没有,有没有逛书店的习惯啊?据我了解,岳阳市五里牌书店是比较好的。说它好是基于以下三点:一是学术著作多,且没有盗版书;二是进书速度快,新书一出来就可以在那里见到;三是服务好,对我所有的书都是八折优惠。你们在那买书的时候可以跟他们讲,是理工学院的余老师介绍你们来买书的,也可以享受八折。去年湖南师大的硕士研究生来了17个,来岳阳听我给他们上了一个星期的课,他们都去那里购书,去了以后,都享受八折优惠。但是其中有一位同学年龄比较大,再加上操心比较多,头发脱得比较快。那位同学说是余老师的学生,让人看起来不太像余老师的学生,后来那位同学当着店里工作人员的面给我打电话,我在电话里作了证明,于是也享受了八折优惠。五里牌书店的胡经理很有事业心和爱心,书店里摆了椅子让购书者坐着阅读,还主办过两次读书会。
  
    其二,淘书的快乐。
  
    淘书就是到旧书市场去选书。那些书一般是收破烂的人收进来的,但是这中间也有一些好书。岳阳市花板桥有一个旧书市场,我在那边买过书,大家可以去看看,价钱很低,因为他是收破烂收过来的嘛。有意思的是,其中我买到了一本我自己的书,这本自己的书是我原来送给一位大学同学的,我同学把它当破烂卖掉了,然后被我买回来了。我看到这本书,心里真还有点难受的。这事使我想起北京有一位著书者,他也碰到过像我类似的这样的情况。他把他写的书送给自己的一个朋友,过了一段时间,他也在卖旧书的地方看到人家把他的书当作旧书在卖,于是他把那本书买下来,然后在扉页写上“再赠某某朋友教正”,再次邮寄给那位朋友,我想那位朋友再次收到赠书时一定会很不好意思。我后来了解到,我这本赠书的情况还是情有可原。原来那位同学离婚了,他和妻子分手时是被扫地出门,所有东西都被妻子留下了,所以他的书也没有带出来。他妻子平时也不读书的,所以就把他的书也当废品全部卖掉了。中文系的黄去非老师喜欢到旧书店淘书,常有收获,还帮我买到过书。
  
    其三,赠书的快乐。
  
    我曾经写过一篇散文在《湖南日报》上发表,我那篇散文的题目叫《收藏题签本》。题签本是什么意思呢?就是师友赠送他们著的书给我时在扉页上题书送我,并签上著者的名。这样我收藏起来就更有意义、更有价值了。北京大学中文系龙协涛教授为我专门收藏题签本的藏书室题书“墨缘书香”。这是我收藏题签本的第一个来源。第二个来源则是,我自己在书店先行购买,后来我有机会认得这个写书的人了,我就把我买的书拿去请著者题签。这就有点像同学们买了明星的书后请明星签名,说明我也是“追星族”,不过我追的是“学术之星”。题签本的第三个来源是师友的转赠。我的大学老师李元洛老师在出版了10本有影响的诗歌研究理论著作后,转为专事散文创作,他从1995年开始将他的理论藏书陆续转送给我,至今已赠送给我近六千册,其中就有若干是著作者题赠给李元洛老师的书,比如有一本精装的《艾青研究与访问记》,其扉页就有艾青用颤抖的手题书的“艾青”两个大字。 [NextPage]
  
    《收藏题签本》这篇文章发表以后,有几个事情让我很受感动。一个是复旦大学中文系的牛竞凡博士,她看了我的文章后就放在心上。2006年,她的一位老师、复旦大学中文系吴中杰教授出版了《复旦往事》,牛竞凡博士看了这本书后,觉得对我有研究和收藏的价值,于是她到书店买了这本书,并专此到吴中杰老师家里请他为我题签,然后把这本著者题签书邮寄过来送给我,让我很受感动。还有一位是北京大学出版社的总编辑张黎明博士,他的博士导师是北大中文系主任温儒敏老师,温老师出了一本书叫《书香五院:北大中文系叙录》,用散文笔调回顾北大中文系的历史,叙写北大中文系的学术和教学。张黎明博士特为拿了一本,请温儒敏老师为我题签并邮寄给我。
  
    赠书方面也有让我感到有些遗憾而又有趣的事。有一次在北京跟几个学界朋友吃饭,其中一位朋友,是很有名的学者,出书很多。这位朋友很喜欢喝酒,我们热烈地谈着出书、藏书的问题。那位朋友酒一喝兴致就上来了,他就和我说,他家里有一本特别有价值的书要送给我,我就问他是什么书?他说是一本清朝出的书,是某历史名人收藏的,上面有该历史名人题书的名字和签章,还有时间记载。他说送给我,我当然很高兴,甚至很激动。第二天,这位老兄酒已经醒了,他就对我说那本书要过些时再送给我,他还要欣赏一段时间。我一听知道他这是酒醒后舍不得送我了。所以我当时心里有些遗憾,但我完全理解他,因为他也是爱书人。
  
    这里要特别提到李元洛老师和张文定老师给我赠书。我在前面说到李元洛老师先后赠送了近六千册书给我。李老师在送了几次书给我后,于上世纪90年代中期写了一篇散文,也是发表在《湖南日报》(载《湖南日报》1996年7月12日)。李老师的这篇散文,好多报纸都转载了。散文的标题叫做《“散”书小记》。李老师在文中深情写道:“禽鸟尚且择良木而栖,何况与我相伴多年的这些书香佳丽?思前想后,我只能为它们另择‘良人’,以不负它们未老的青春。”“我认定他(指鄙人)是我‘散’书的最佳对象,于是我一通电话,他数次来车,先行遣散的一千多‘书国佳人’,便随他载欣载奔而去,还有许多不及随行的便在书架上纷纷呼问:何日君再来?”李老师还对我说,我这个书送给你啊,希望不是明珠暗投,希望到你这里发挥作用。这是对我的鼓励和鞭策。每次我和司机去装书,他就跑过来帮忙。李老师本来已把书清理好了的,或者放在客厅里,或者放在阳台上,但他还是要翻一翻。有时候,他翻翻就舍不得给我了,又拿回去了,说我暂时不能给你了,以后再说。往往是他上一次拿回去了,第二次又还是送给我了。我很理解李老师的心情,要送给我但他心里又不忍割舍,这是李老师对书的真情。后来我为了让李老师不难受,就尽可能不让他帮忙,让他眼不见心静,既不让他的身体受累,更不让他的心受累。北京大学出版社副社长兼副总编辑张文定老师给我赠送过不少北大版人文类书籍。我和张老师是1988年相识的,从那时到今天的二十余年里,我到北京出差或开会,大多会去看望张老师,他每次都会赠书给我;他来长沙或岳阳出差,也必定带书过来送我。所以,我的藏书楼有“北大版典藏室”,龙协涛老师帮助定名为“燕园翰墨”,并请北大哲学系美学家兼书法家杨辛教授题书。
  
    其四,藏书的快乐。
  
    我在前面提到过我们湖南特别是岳阳,有深厚的藏书文化的传统,历史上,湖南包括岳阳有不少的民间藏书家。当代也有很多民间藏书家。岳阳在2000年曾经评选过十大“巴陵藏书家”。巴陵是岳阳的旧称,本人有幸入围。但是我要告诉大家,很遗憾,我当时的排位,即我的书的数量排位是排在第三或第四位,记得不太准确了。排在前2位的你们可能想不到是两位什么人士,排在第一的是一位退休的地质队的干部,他只有高中文化,他在部队里工作过一段时间,然后在部队里提干,转业到一个地质队。退休以后,在岳阳定居,他的名字叫邹光忠。还有一位藏书家是农民出身,他也只是高中毕业。岳阳还有一位藏书家何光岳,岳阳出生,上世纪80年代初调往长沙,在湖南省社会科学院工作,他的藏书我估计在全国当代私家藏书中排第一位,他现在有十多万册。他藏书已经好多年了,上世纪60年代初就开始了,文革中的“红卫兵战报”、传单等等,他都收藏了不少。他收藏的族谱在全国是最齐备的。他在长沙建了“光岳藏书楼”。关于他藏书有许多趣谈在朋友中流传。
  
    我个人也建了南湖藏书楼。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龙协涛为我撰写了《南湖藏书楼记》,龙老师是北大有名的才子,他撰写的《燕园赋》、《国球赋》是当代散文名篇,他为北京奥运会创作的2首歌曲(其中一首纯为歌词应征)双双获奖,他曾应中央电视台春节晚会之约创作朗诵词《国土赋》,岳阳楼景区内的双公祠大门联亦为他撰写。他为我创作的《南湖藏书楼记》在《人民政协报》2008年2月4日发表后,《新华文摘》2008年第9期予以全文转载。《南湖藏书楼记》中写道:“是君嗜书、读书、购书、淘书、著书、教书、评书,以书为友,以书为乐,以书为生,真书癖书痴也。平生不藏富、不藏娇,情所独钟惟藏书,日就月将,积册盈箱;几案罗列,床头摊放。相对展玩,情往似赠,会心如答,乐在声色禄位之上。”这里实际是对广义的“读书”的快乐的精彩描写,我很同意,很欣赏。楼名由沈鹏、王蒙、王朝闻等多人题书。还有郑欣淼(文化部副部长兼故宫博物院院长)等撰写了诗、联。
  
    藏书的目的大概是两种类型,我这里指的是私家藏书。一种就是为收藏而藏书,这些人藏书就是把书收藏下来,并不一定要自己看,并不是为了自己的研究,或者说他们是为社会而收藏。像宁波的天一阁,是为社会、为后世而藏书。还有我前面说的邹光忠,他以收藏字典、词典见长。他的字、词典收藏很齐全。他自己也编写了一部大辞典,叫《世界节日大辞典》。这部辞典好像有四百多万字,他全部用手写的,誊写好的稿子堆起来有很高。很遗憾,这部书到现在还没有出版出来,主要原因是没有出版经费。在座的同学当中将来有谁发了财,希望能资助邹光忠出版《世界节日大辞典》。我还要告诉你们,我们湖南理工学院(岳阳师专、岳阳师范学院)的大学生艺术节、大学生科技节,都被他写到《世界节日大辞典》里去了。另外,像何光岳他收藏的族谱那么多,他并不是完全自己看,他是为了把这些族谱收齐啊,从而为人类社会留下宝贵的文化财富。这是一种类型。
  
    第二种类型就是为读书、为自己的学术研究而藏书。我个人就是这样的。比如说我要买书,这本书对我的研究有关系(当然人家送的又是另外一回事)我才会买。所以我收藏的书主要是三大类:文学(主要是文学研究)方面的、史学方面的、哲学方面的。而尤其以哲学方面的书较多,我最喜爱的是哲学。有一种书我不主动购买收藏,就是畅销书我不收藏。特别畅销的书我特别不收藏。原因有二:一方面是因为在目前这种条件下,不少畅销书是炒作起来的,往往夸大(甚至无限夸大)宣传。比如若干年前畅销数百万册的《学习的革命》就是成功炒作的范例,书的内容则空疏得很。当时我这个专门搞学习的人就没有买。后来有一次我去青岛开会,会议组织者买了这本书每人送一本做礼品,当然我还是要了。没有花钱的书我还是不把它丢掉。另一方面,畅销书往往是大众化、通俗性的书,它可能适合一般大众的需要,但不一定适合我们作学术研究的人的需要,毕竟我们作为大学里的老师和一般的读者是不一样的啊。 [NextPage]
  
    关于藏书话题,我还要专门谈三个观点。观点之一,我要向在座各位提出一个忠告,就是对藏书比较少的人,不是为收藏而藏书,而是为读书、为研究而藏书的人,我有一个忠告:就是家有藏书赶快读,不要把书放在家里做摆设。有一个这样的故事:有一个人叫某甲吧,家里藏了一本书非常好、非常有收藏价值,他把书当作宝贝一样收藏,但是没有读过,他就把它藏在家里。后来,他的好朋友某乙借了那本书回去,认认真真地读完了,某乙读完那本书后好久都不还给甲。某甲找某乙要,某乙就说没借某甲的书,说这本书本来就是他自己的。某甲讨要不回来,气得要死,于是就告到县太爷那里去了。县太爷审案时把他们两个人召来,他先问某甲:你说这本书是你的,自己的东西最熟悉了,你说说看这本书写的什么东西啊?某甲一问三不知,什么都不知道,某甲说他只是收藏而没看。县太爷接着问某乙书里的内容,某乙因为认真看过,对内容清清楚楚,熟悉得很。县太爷于是判定说:这书肯定是某乙的啦,就判给某乙了。某甲虽然气愤但也无可奈何。某甲和某乙两人从县衙门一出来,某乙就主动把书还给某甲了,并说:这本书是你的,书还给你,我不是要你的书,我是告诉你你自己的书你要读,你藏在家里不读有什么意义呢?原来某乙是想用这种特殊的方法去刺激、触动一下某甲,促使某甲读书。
  
    观点之二,就是借书要还。这点我是深有感触的。所以我办公室、我家里的书橱上都贴了条子:“教研用书,恕不外借。”我记忆力也算可以,尤其在书方面的记忆力更好一点。我宁愿我的记忆力差一点,比如说谁借了我的书要是忘掉了就算了。但很遗憾,忘不掉。谁借了我的书不还,我就总是记得这个事情。有人说,要学会忘记。但在这个问题上我就是不会忘记。二十多年前有人借了我的书不还,我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有一个这样的故事:也是两个好朋友,甲的书被乙借去了,甲不好意思找乙要,但在心里则是耿耿于怀。有一次甲被乙请到家里去吃饭,吃完饭后,甲到乙的书房去随便看看,甲这个人也特别怪,在多个书架的书中,甲一眼就看到了乙借他的那一本,他先是眼睛就盯着它看,然后从书架上抽下来翻。那个乙也大方,他说,这本书你这么喜欢?那就送给你去吧。此时的乙根本不记得这本书是自己从甲那里借来的。这说明什么呢?说明乙借书不还并不是故意不还,而是不记得了。目前就有这样的情况,有的人借钱他记得还,但借书往往不记得。可能是受了“孔乙己”的影响吧,所以我特别提出这一点。
  
    观点之三,就是关于藏书将来留存的问题。据我所知,历史上私家藏书楼的主人一般有两种处置方法。一种是晚年将藏书处置好,主要是捐献给社会或转赠给他人。比如胡绳就在1995年春,将自己的14478册藏书赠送给襄樊图书馆(抗日战争时期,胡绳在襄樊主编过《鄂北日报》),他幽默地说:“这好比是为我的女儿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婆家。”襄樊图书馆专门设立了“胡绳藏书室”。据《人民日报海外版》1998年3月16日报导:1997年4月,胡绳来到“胡绳藏书室”,慈爱的目光停留在“女儿”身上。这里的许多书已跟了他大半个世纪,战乱中,许多东西都丢了,而这些图书却像命根子一样,跟着他颠沛辗转,须臾不可分离。另一种处置方法是留存给自己的后代。这又表现为两种不同的态度。第一种态度是定出规矩、条文,严格要求子孙后代必须把藏书一代一代流传下去。极端者甚至预先诅咒可能卖掉祖宗藏书的不肖子孙“不孝”、“不如禽犊”。第二种态度则与第一种态度完全不同。《书林清话》(近代著名的版本目录学家叶德辉著)“藏书家印记之语”条讥笑第一种态度为“不达”,写道:“藏书与藏书法名画不同,子孙能读贻之,不能读则及身而散之,亦人生大快意事,此吾生平所持论也。”陈平原教授对此赞叹道:“好书存留天地间,流入他人书房,总比被不读书的子孙白白糟蹋好。”“如此襟怀,如此见识,古往今来藏书家中尚不多见。”(《学术随想录》第279页,河南大学出版社2006年第1版)
  
    3. 著书的快乐
  
    这一点我只提一个题目,因为对在座的同学们来说还是未来的事情。著书的快乐我想可以这样概括,一个人从著书中获得的快乐,是进取的快乐,是探索的快乐,是发现的快乐,是创造的快乐,是成功的快乐。学者潜心著书,全身心地研究问题,探索真理,他不会感到生活的枯燥,不会感到生活单调,更不会感到生活的空虚、无聊,他感受到的是时间的宝贵,是生活的充实,是人生的美好,是生命的魅力。
  
    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冯友兰,他活了95岁。他1895年出生,1990年去世的。他90岁的时候双目失明,但是他仍然坚持写书,他自己口述,由他的助手记下来,整理好后成书。有人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坚持写书啊,你到底为什么啊?冯友兰回答,他是“春蚕吐丝,欲罢不能”。意思是说,我只有不停地写书,我才能感到生活的充实,生命的意义。就像春蚕要吐丝一样,你不要我写书了,那我就一天都过不了。北京大学中文系现任系主任陈平原教授在《小说史:理论与实践》(北京大学出版社1993年3月第1版)《小引》中写道:“学者一旦真能沟通‘学’与‘道’,自有一种旁人无法理解的乐趣。这时候读书,不算什么苦差事,根本用不着‘黄金屋’或‘颜如玉’来当药引。”

    三、关于快乐读书的方法
  
    第三个大问题,讲快乐读书的方法。常言道:“千个师傅千种法”,我的方法不一定适用于你,你的方法也不一定适用于他,我讲的方法只能供大家参考。我提四条建议。
  
    第一条建议,立足当前。立足当前就是不要企望有更好的学习条件,不要企图希望有更好的读书条件,当前就是最好的条件。比如讲哪个季节读书好吧,冬天太冷、夏天太热、春天容易让人犯困、秋天又容易让人多愁善感。这样说起来似乎没有一个季节是好读书的了。那么是不是搞一个第五季,一年弄五季,再弄个读书的季节?所以说,要读书的话一年四季都好读书,不想读书的话一年四季都不好读书。相比较而言,大学阶段是最好读书的阶段,所以我们一定要立足当前,利用当前的时间和条件好好读书。
  
    第二条建议,要有自主性。就是要有战略眼光,我的意思是说你不要跟着其他人跑,不要跟着时尚跑,不要跟着畅销书跑。对于大学生的四年时间,各位同学要做好科学安排,我认为大致上分为两个时期,即一、二年级跟着老师学,跟着课堂学,要全面打好基础;三、四年级则要根据未来发展(毕业后是就业还是考研)需要学,要突出重点。
  
    第三条建议,要选读好书。有这样一句话我送给你们:“好读书、读好书、读书好”。“读好书”,就是要选择那些有水平、有档次的书去读。北京一位知名学者在演讲中曾借用毛泽东的一句话“书读得越多越蠢”来谈选择读书的重要性。为什么读书会越读越蠢呢?肤浅的、庸俗的、甚至是污七八糟的地摊上的东西都拿来读,肯定是越读越蠢,把自己的品位都降低了。
  
    第四条建议,要理论联系实际。所谓理论联系实际,有两个意思。第一,是要联系社会实际,特别是文科生读书要联系社会实际和专业实际来思考问题,也包括联系将来就业的实际思考问题,选择读与专业相关的书。第二,联系实际就是要参与实践。搞理科的要做实验,不能老是从书本到书本;学文科的要学会写文章,要学习研究带学术性的问题。
  

   (编辑:林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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