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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那么少的亲切,当成了那么大的恩谊”

2014-09-24 10:56:47来源:北京青年报    作者:孙小宁

   

  我不是标准的港片迷,所以对很多香港导演的电影,都是从半截子看起。喜欢许鞍华,也照样没把她的电影看全。中国电影资料馆最近在做许鞍华电影展,鼓捣这件事的奇爱博士有天发微博,说香港顶级的电影专家谈到许鞍华,更青睐她早期的电影。我对此没有发言权,但这并不影响我对许鞍华导演后期电影的热爱。准确说,是她那几部反映寻常人生活的电影:《天水围的日与夜》,以及《桃姐》。

  天水围在香港,并不是平静之地,它靠近深圳,是一座港府后来开发的小镇。许多新移民,带来系列新问题,甚至于暴力事件频生,许鞍华导演自己就拍过很峻烈的《天水围的夜与雾》,我视之为非常之天水围,而“日与夜”,则记录的是这一区域普通人的日常。日子之普通,就如同梁欢婆婆厨房水管冲洗的一把绿菜叶,贵姐每天端上餐桌的那些总也离不开鸡蛋的菜样,都是我们日日接触到的寻常事物。

  故事无波无澜,却引得人一直看下去,说没有技巧是不可能的。但我在这技巧之外,所体会的,则是许鞍华导演对人情世态的把握。藤野先生在鲁迅先生逝世后,也写过追忆这位当年学生的文章,文尾有一层意思有不同译法,我最喜欢这种:“把那么少的亲切,当成了那么大的恩谊。”这句话怎么想怎么耐琢磨。因为谁也不知道,在这因缘际会的世间,我们所做的每一件事,投注的每一个眼神,都会在别人那里激起什么样的涟漪。所谓点滴寸心知,最直接的体现就是人与人之间的施与受。而许鞍华电影中的施与受,真真可谓是人情冷暖的试探剂。

  先说《天水围的日与夜》。在超市工作的贵姐,有天与梁婆婆在工作地方遇见,梁婆婆找工作,贵姐便把她介绍给了主管。下班后电梯相遇,才发现这位老人是新搬过来的同楼邻居。梁婆婆一人独居,想买台电视,又觉得搬运费贵,贵姐看见了,便召了儿子过来搬,顺手还让儿子把梁婆婆家中坏了的灯泡给换了。梁婆婆从家中找出一袋香菇——这原是想送给已离开自己的外孙一家却没送出去的——送给贵姐。贵姐不要,梁婆婆执意给,贵姐于是收下,用它单独做了一个看起来香香的菜。这是贵姐和梁婆婆之间第一次的人情往还。渐渐的,贵姐知道了这位老人的家事,女儿不在,女婿另娶。孙子辈跟着父亲纳入新家,从此婆孙相见日稀。梁婆婆挂念外孙,有天便很奢侈地——想想她给自己买电视那种为难劲儿——买了一些首饰,准备分送给女婿一家。那天的餐桌见面有贵姐相陪,女婿却断然拒绝了礼物。回家的公车上,梁婆婆神色黯然,她把那一包首饰全给了贵姐,而这次的贵姐想也没想就接过来,并补了一句:等你哪天需要了……

  香菇与首饰,是没法等量齐观的礼物。但在许鞍华的这部片子中,却有着施受之间最精准的平衡。人们不难体会,已有新生活的女婿,那么坚辞不收,原是不想以后再与这个老太太有什么瓜葛。拒受的背后,是不想给予。而贵姐与梁婆婆间,第一次有关香菇的推让,对于梁婆婆,是“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而在贵姐,是有着“把那么少的亲切,当成了那么大的恩谊”的讶异。一把香菇,做了最初的人心试炼,也决定了她们日后相处的基调。有如此的信任做基础,又目睹了后面那薄凉一幕,贵姐接过首饰,就不是在接受礼物,而是一份冷暖相知,隐然还有对梁婆婆未来生活的担待。

  《桃姐》中的施与受,面向比较复杂。不仅是在桃姐与Roger母子之间,也发生在与同住养老院的坚叔之间。桃姐与Roger一家,有三代主仆之谊,但并没有消除主仆这一界限。这一方面来自Roger的妈骨子里的骄矜,同时也有桃姐对自身位置的分寸把握。Roger的父亲早就有话,一所空房子可以供晚年的桃姐居住,但桃姐中风以后,却执意要住进养老院。Roger的妈探病时要留下一些钱,桃姐怎么也不收。最后收下的是一双袜子。同样是金钱的施受,发生在桃姐和Roger之间,就显得随性自然,甚至坚叔找Roger借钱,Roger嫌他拿去嫖妓,不情愿,桃姐还是示意借。所谓心理的远与近,从来都是从生命的切身感受而来,也伪饰不来。这就像与从国外回来的妈妈相处,Roger总是有几分拘谨一样。

  血浓于水,国人习惯拿这个作口头禅,但在许鞍华的很多片子里,却常让人体会出,远的亲情并不如身边相处的人。《天水围的日与夜》中,梁婆婆与贵姐的邻里情,其实是超越亲情的;《天水围的夜与雾》中,女儿在香港饱受虐待,四川乡下的父母却在电话那头告诉她要忍,因为男人打女人是经常事。这个嫁到香港不幸被暴烈的丈夫杀死的女人,真心顾念她安危的,是她在香港结识的患难姐妹。早一点的片子,如《女人四十》,萧芳芳扮演的女人看起来很辣,但操持全家、照顾痴呆老公公并为他送终,却是由她一肩挑。相对于她这个大儿媳妇,老人的小女儿对父亲的关心只能说是蜻蜓点水。

  许鞍华表现这些,并不一定藏着什么对亲情的怀疑与否定,她不过是说出了世情的另一面,所谓远亲不如近邻。生的不如养的亲。只有相处,才是爱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因为只有愿意相处,才耐烦得起,那么琐屑而频繁的人情往还。人心似海,真的可以隐藏很深,但常常一个微小的迎拒,就已界定出彼此的距离。如何施,又如何受,既是距离的量度,同时还关乎人的尊严。在此,《桃姐》中的桃姐与干儿子Roger的对手戏之所以看得让人熨帖,也都因为,双方在这些方面做得恰如其分。

  当然,这也与个人的生命特质相关。Roger虽然身处娱乐圈,但务实而低调,衣服常穿得不是让人误以为是修理工,就是开出租的。桃姐身为一家之仆,身上却始终有让人起敬意的尊严。有时候想,如果叶德娴没有演出桃姐自立自主这一面,这个发生在主仆之间的故事,该是怎样别扭而牵强。施与受,我们常常误认为是强的一方施,弱的一方受,但其实弱的一方有智慧并懂得体贴,所能反向施予的,往往超乎人的想象。当然我始终认为,Roger与桃姐之间,是互施互受,他们早已形成默契,所以Roger为工作而不能留在桃姐身边为她送终,也没有让人觉得寡情。

  故事既然落在桃姐身上,其实就决定了它关乎生命的离去,电影并没有回避桃姐生命晚境中的凄惶与无助,但它并不会让人陷入无边的感伤,这或许是因为,另一种东西更坚实地被注入进来,让人能于生命的绝境中感受到人性的希望之光。

  当然,最强力度的情感撞击不是没有,但不是发生在桃姐与Roger之间,而是影片最后桃姐告别仪式上,坚叔的出现。一生不涉情事,看哪个男人都觉得“腥”的桃姐,却能数次把钱借给坚叔。每次三百块钱到底做了什么,从Roger不打算借的表情中,她也能猜出,并且大抵知道,这钱已经是有借无还。这次次的应允,换来的,是坚叔前来参加葬礼告别时献上的花束。

  我至今仍然无法描述,桃姐与坚叔之间的施与受里,是怎样一种复杂意味,但每次看到坚叔面对遗像,深深地一鞠躬时,我那积蓄已久的泪水,总是会决堤而出。

  (编辑:王日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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