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二》
“这十年,我每完成一部戏,就在想下一部要拍《一九四二》了。”从1993年冯小刚看到《温故一九四二》小说开始,他不停地重复着这个心愿:必须得把这个搬上银幕。
然而,2002年《一九四二》建组,最终因没能把小说改编成令人满意的电影剧本搁置。9年之后,万事俱备,东风吹来,冯小刚的“一九四二”情缘再燃。今年,朝思暮想十几年的冯小刚终于拍完了它。
从声名鹊起到难以超越,冯小刚说《一九四二》是他心目中真正想拍的电影。对冯小刚的着魔,与其私交甚好的张国立也感到意外,“原以为这种玩世不恭、火爆的劲头是他的生活态度,现在才发现,那是他的游戏态度,严肃的一面才是他的生活态度。不然,一个人怎么可以在一个题材上坚持19年?我根本做不到。”
《一九四二》中,冯小刚没有像《唐山大地震》那样的渲染和煽情,整个影片中没有一个演员的特写镜头。冯小刚的解释是:这部电影就像是一面镜子,将那段被遗忘的历史重新带回到我们的面前。冯小刚承认,这部作品对自己甚至对观众都是一个挑战,但他愿意冒这样的风险,“我希望把之前12部作品积累的人气赌进去,用到这部电影上来。”
“希望观众通过电影对民族性有一个接近真实的认识,这对未来的生活很重要。”
记者:接触《一九四二》原著小说之前,对1942年的中国有什么了解?
冯小刚:就1942年,给我的印象是那时中国非常落后、贫穷、积弱,正是抗日战争最严酷的一个阶段。其实从1937年日本侵华战争就开始了,但中国政府一直没有正式对日本宣战。直到1941年的12月,因为日本袭击了珍珠港,1941年的12月8日,太平洋战争全面爆发,英美同时向日本宣战。中国政府从1937年开始和日本作战,到了1941年的12月9日这一天,也就是美国对日宣战的第二天,中国政府也开始正式对日宣战。这说明什么呢?过去的中国政府是单独抵抗日本侵略,从英美宣战以后,中国作为盟国的一员共同对日本侵略者宣战,所以1942年是抗日战争的一个转折点。同时,中国还面临很多其他问题,这一年,河南因为一场旱灾,出现了吃饭问题,大家开始在饥饿线上挣扎。农民连口粮都没有了,但因作战需要,还要征很多军粮,这让河南人雪上加霜。我们这个电影就是围绕河南的旱灾展开的,它的故事背景就是第二次世界大战。
记者:今年是《一九四二》故事发生后的第70年,这个作品对今天而言意义何在?
冯小刚:我是在近20年前看了震云的《温故一九四二》,对我触动非常大。它的一个核心价值,就是通过这个小说、这段历史,让我重新去想我们的民族性是什么样的,我们是从哪来的。其实在1942年这一年,下到饥寒交迫的灾民,上到统治者蒋介石,都在扮演灾民的角色。灾民沿街乞讨是为了能活下去,政府和蒋介石也在向世界列强乞讨,乞讨他们能伸出援手。所以把它拍成电影,观众通过影片对民族发生的灾难以及人们在灾难中的表现有一个了解,非常有意义。[NextPage]
这个电影一定要拍出来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我也是在拍电影的过程中重新审视了我们的民族。也希望观众通过电影,对民族性有一个接近真实的认识,这对未来的生活很重要。希望年轻人能够沉下心来在电影院看这个电影,我相信对他们会有非常深的触动。河南几千万人向陕西逃荒,途中几百万人饿死。这是什么概念?你可能对二战中德国法西斯屠杀犹太人有一个了解,它引起了全世界关注,也让很多德国人开始反省这段历史。我们饿死这么多人却很少被人提起,甚至有人根本不知道发生过这样的浩劫。所以我觉得这样的电影是非常有价值的。
“让老东家在最后拉起妮儿的手,继续往前走,就有了一种希望的感觉。”
记者:在漫长的筹备期中,你对作品的理解有什么改变?
冯小刚:最早看这部小说的时候,我一下觉得我看到了历史的真相,我觉得这个民族不是我们过去以为的那样,我们有很大的误会。由此你会发现今天发生的很多奇怪的事情其实是有一个根源的。但现在我觉得悲悯是很重要的。我觉得不管你今天多么光鲜亮丽,多么成功,往深了说你就是灾民的孩子。我觉得这个民族能走下来,它肯定有它善良的一面,所以让老东家在最后拉起妮儿的手,继续往前走,就有了一种希望的感觉。这十年,这个剧本没有被尘封,它在生长,而十年没见面,这孩子变成另外一个人,一个非常结实的人。
记者:电影中少了原著中一些残酷表现,逃荒路上的人吃人等,电影为什么没表达?
冯小刚:文学阅读的那种对人的刺激,和画面对观众生理的刺激不同,画面的会让观众本能地排斥。就算我本人都难以接受。当然拍这样的东西也不能通过(审查)。通过不是主要的,主要是观众不见得能接受。
记者:《一九四二》不同于《唐山大地震》,没有刻意煽情,为什么这次这么克制?
冯小刚:任何一种方式都是由题材决定的。1942年逃荒,灾民面对的逃荒不是地震那种瞬间的东西,而是很长一段时间在路上走,不断有人死掉,走在死尸堆里。所有人的感情都很粗糙、很麻木,所以就用了这样的方式来表现。
记者:还剩4部华谊的片约,个人创作的体力精力上是否还会再去涉及这样的题材?
冯小刚:这个题材可遇不可求,要看缘分。我很感性,可能突然有个好东西就会把我打动了,但这个很难。现在确实有逃避的想法,太累了,想拍点比较轻松的电影。最近这两年,我经常是两年拍一个。《唐山大地震》和这个都是两年拍的。我依然觉得很累,像两个高墙,我在高墙中间的巷子里长跑,看不到终点,越跑感觉越狭窄。创作人员的根应该吸收到生活的各个方面,但一个接一个的拍摄导致你生活很单一,接触的事情太少了,这样拍就让你口干舌燥,过去积蓄的东西都没了,每弄一个剧本都很费劲。要从窄巷里走出去,让自己视野开阔一点,让自己生活丰富起来,再回来放到电影里,才好一些。[NextPage]
“20年前想拍这戏时,徐帆就是我心中花枝的人选。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不想把这个角色给别人。”
记者:影片基本上是群戏,不管是张国立、陈道明、李雪健,还是两位好莱坞演员,都没有特别待遇,这部戏的演员给你最大的体会是什么?
冯小刚:我不能因人设戏。我只是找好演员,他们俩是好演员,可能在发行人那里他们是大明星。在电影里,他们都是一样的好演员。让我感触最大的就是张国立了,我在拍摄过程中少吃一顿都不行,他们却只能吃很少的东西,他们闻不了菜味,只要多吃了一口东西,就有很大的精神负担。他们就喝一种苦水,喝完了就排泄,我看他们喝都很痛苦。那个水很伤胃。而李雪健老师,分粮食那场戏,那么大段的台词。我当时说对一下戏,结果几个演员一气呵成,我当时看着他们,觉得这真不是一堂戏,太真实了。马上多机开拍,李雪健都是一遍下来。我看到他气得哆嗦,分不清楚到底是演戏还是他真的气成这样。
演员们值得说的还有很多,国立,帆子,远征,范伟,王子文,李倩……在地里走,他们也成难民了。在群众演员的堆里,没有台词,来来回回地走好几十遍,我觉得他们也很绝望。
记者:怎么选择陈道明来出演蒋介石这个角色的?
冯小刚:确切地说,道明来演这个戏是给我帮忙。他知道这么多年我一直想拍这部戏,他也知道他能胜任蒋介石这个角色。虽然他一开始跟我说,让我先找比他更合适的人,实在找不着他再帮我。我跟他说实在找不着,蒋介石的戏份不多,但却是非常重要的一条线索。我觉得演蒋介石,完全形似是很难,但神似更重要。神似就是气场,就是这个演员应该具备那样的气场。
记者:徐帆饰演的花枝和《唐山大地震》里的母亲有些不同,你怎么看待?
冯小刚:20年前想拍这戏的时候,徐帆就是我心中花枝的人选。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不想把这个角色给别人。帆子和我的默契不用说了,帆子也是大局观很强的演员,还有就是她在演戏的时候特别投入、人戏不分。
(编辑:郭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