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面回忆》
除了哲学系的学生,生活在世俗压力中的人们恐怕很少会考虑到这个问题:我们所看到的世界和正在实施的言行到底是梦,还是现实?人如何来证明自己的主体存在?
其实,早在三百多年前,笛卡尔便解决了这个问题,也就是那句著名的“我思故我在”——我可以怀疑一切,但不能怀疑“我正在进行怀疑”这件事。所以,当人类质疑自己的存在时,恰恰证明他是存在的。而今,这一命题被频频用在科幻影片里,成为主人公寻求自己真实身份的变异。科技的进步对笛卡尔的论断提出了挑战,当回忆可以被消除、移植、扭曲和嫁接的时候,人的主体性存在便开始迷乱了。这几年来,《谍影重重》《盗梦空间》《源代码》《全面回忆》等科幻片都是对这个主题的多元诠释。身处罪恶迷雾中的人找不到自我的方向所在,而看电影的观众也难以判断银幕上的画面到底是真是假。于是,悬疑便轻车熟路地进行铺展,最终瓜熟蒂落,原来只不过是编剧的魔术化造作。
从这个趋势来看,科幻片可以分为两类:一是关于物质,也就是未来世界的面貌——如机器人、激光枪、克隆等——此类影片有《星球大战》《变形金刚》等;一是关于意识,也就是像《全面回忆》一样围绕人的记忆展开叙事,往往带有一定的思辨色彩,这个类型最经典的影片是《黑客帝国》,片中弥漫着庄周梦蝶式的思考和笛卡尔介于真实与梦幻间的绝对怀疑。这样一梳理,我们便会发现,《全面回忆》只不过是一只纸老虎,或者是一件现代人精雕细琢的瓷器,在看似繁花如锦的面貌下,隐藏的是一具苍老的躯体。因为它所要阐述的问题早被前人阐述过,而且比它阐述得更好。它的价值只是在视觉效果上推陈出新,将现代科技的化妆术完美的运用于电影创作上。
于是,将近两亿美元成本的《全面回忆》在北美市场并未收获捷报的消息对我来说一点也不惊奇。一方面是这种套路的游戏在美国人眼里早已司空见惯,更不用说它还是一部翻拍自1990年的电影,而主演科林·法瑞尔的名头也根本无法与施瓦辛格匹敌。另一方面在于,同样主题的《谍影重重4》(尽管这一部没有寻找回忆,但观众会记得前几部的回忆主题)刚刚上映过,观众还未对伯恩的身份产生厌倦,现在又来一部科幻回忆,期待值便大大降低了。在中国市场也是如此,《全面回忆》还未站稳脚跟,便被后来者《谍影重重4》迎头一棒,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但是,由于《谍影重重4》新建构的系统让影迷无法接受,所以在口碑上不如《全面回忆》。
再回到电影本身,《全面回忆》的叙事方式并不是由低到高的渐进式发展,而是高潮与低潮的交错起伏式并进,影片从一开始便进入杀戮模式,追击打斗场面接踵而来,并且一浪高过一浪,一直到最终的大爆炸。但问题是,这种喧哗躁动的画面固然能带来爆米花的大量消费,却无法细腻地挖掘人物内心的纠结,主人物道格·奎德对记忆的态度始终不明确,而观众对谜团的思考也常常被突然的打斗所破坏。还有一个问题是,整个正邪对立过程中,都是一男一女两个人物与一个国家的力量在对抗,他们屡次濒临绝境,屡次被枪扫射,依然屹立不倒,并最终杀害了联邦国的总统,这样的叙事真不愧是科幻片的思维。
在情感线索上,影片的表达并不丰满,但有一个情节还是非常动人的。当道格和莫丽娜被包围在高楼的大厅中时,道格的工友亨利代表警方前来劝降,他告诉道格,莫丽娜是假的,让他杀掉她,便能回到现实中。道格犹豫不决,不知道谁的话是真的。这时,他回头看到莫丽娜的脸上留下了一滴泪,于是毅然决定相信莫丽娜。“女人的一滴泪,男人的一辈子”,电影的这个情节由小见大,通过泪水来彰显真情,这种方法也是生活中女人经常采用的。
与老版相比,《全面回忆》在CG特效的视觉效果上更突出,空中漂移的磁悬浮列车、穿越地球中心的轨道、高耸入云的楼群和长着三个乳房的美女,让观众对未来世界的想象有了更梦幻的依据。这些环境和道具的设计也为影片中的动作戏提供了广阔的舞台,跳跃翻腾之际,我们看到了一个立体化的空间。与这些僵硬的器械相比,人的主体性味道要惨淡得多,大同世界并没有到来,反而是一派阴沉脏污的末日景象,游走在其中的人类断然没有现在的我们幸福。而在故事里,道格也表达了“回忆并不重要”的看法,找不到就算了,只要把握住当下,一切都是值得珍惜的。也许,这才是梦境与现实的最好界线,也就是主体人的自我选择与自我拥抱。
(编辑:郭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