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磊

　　一个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是：一些男演员几年打拼，辛辛苦苦熬成为一线演员；在千人赞万人迷之际，却突然在镜头前起“范儿”了，怎么演都是在演他自己，看着让人吃力、发腻。他们总是在表演中加些起“范儿”的小动作，以锁住观众的目光和彰显自己是主角，证明他才是一哥。

　　《冷箭》最近播得不错，不少观众看这部片子是冲着黄志忠去的。从《大宅门》、《大明王朝》时记得住角色记不住人，到《天字一号》、《风云1949》渐渐为人所知，再到《人间正道是沧桑》大出风头，黄志忠确立了他电视剧一线男星的地位。不过在《冷箭》中黄志忠多了不少抢眼的小动作——闭嘴微笑、咬着牙说话，并且不厌其烦地屡屡重复。或许和角色刘前进有勇无谋的个性设定有关，但是看着特有紧张感的黄志忠，不免让人想到了戏曲舞台上文官托着腰间玉带、武将挥着掌中马鞭之际，故意稍停片刻等碰头彩的起“范儿”亮相。

　　追求“范儿”，演戏还是照镜

　　北方一般把京剧角儿一招一式的亮相停顿称为起“范儿”。“范儿”在北京话里有“劲头”、“作派”的意思，近似于有气质、有风度。拍电视剧选演员当然得找有“范儿”的，没有人物怎么撑得起故事？不过，为了彰显自己，不少观众喜欢的好演员如今也像是对着镜子演戏，时不时地抖出“范儿”，让观众对他印象深刻。

　　从最早在赵宝刚的《永不瞑目》中客串打手，到《落地，请开手机》中扮演卧底，孙红雷的角色不是邪气就是玩酷，总脱不了“黑色”的印象。直到《潜伏》中戴上眼镜的余则成，没有大动作的肢体语言，甚至连情绪都含而不露，孙红雷的颠覆很成功。不过到了《人间正道是沧桑》，已经确立自己荧屏地位的孙红雷，却多了些抢眼的动作。虽然扣上了鸭舌帽，让孙红雷的形象更接近学生，但是双手插在口袋里，抿嘴坏笑，用眼角看人，这些他以往表现“霸道”的造型，都被加进了诠释杨立青的玩世不恭和青涩之中。在考军校的一场戏中，貌似只有歪着嘴笑才是古灵精怪的聪明，似乎不正眼看考官才是初出牛犊的混不吝。

　　因“人间正道”中表现出杨立仁在忠诚和正义间的踌躇，黄志忠也迅速蹿红。走出“人间正道”，黄志忠在《冷箭》里踏上押解之路。意外的是，黄志忠扮演的“缺点英雄”，最初几集也遭观众评价的“冷箭”。表现刘前进有勇无谋时，黄志忠动辄大呼小叫，还不时露出天真的笑容。为了标榜“不成熟”，审讯时压不住火拍桌子大吼“好啦”，也让人觉得劲儿使过了。走在不喜欢的领导前面，刘前进还故意忽左忽右挡路。狡黠的刘前进还是一脸的严肃和刻板，就像T台上流行的“无笑表情”，似乎酷到抢眼才是唯一的追求。

　　尽管有不少动作也能说明角色的个性，但是激动的时候要抽动几下牙根肌肉，凝望三秒钟之后要多眨几下眼，这样需要停顿捕捉，特写强化的镜头，好像成了男星成名后都不愿意错过的起“范儿”的机会。不过，面对种种的“范儿”，尽管留住了观众的目光，却也让人怀念他们曾经在荧屏上的朴实。照镜子时自己看到的形象，毕竟和别人看到的你不太一样。流动的电视画面，也不同于定妆照的造型。太多起“范儿”的小动作，让演员只能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最终忽视了观众的目光。

　　不是样子，“范儿”是种气质

　　起“范儿”不是一两个男演员的专利，如今最火的男演员，都难免有起“范儿”的时候。陈道明被“粉丝”封为“春风”，意为“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但是在《英雄》中扮演秦王之后，陈道明的特写镜头几乎都是紧锁眉头，没见他笑过。《冬至》、《中国式离婚》、《无间道》里，无论是银行职员、医生还是警察，陈道明总是阴沉着脸，一脸忧郁。虽然这些角色本身也都忧心忡忡，但是哪怕夫妻吵架，也满脸欲一统天下却不为人所理解的忧愁。这在常人看来夸张得几乎可笑的情景却在荧屏上屡次上演。在停两秒的面部大特写中，如果没有隆起的额肌和眉间的川字，好像就不能证明一哥陈道明对角色的掌控。

　　“每个演员都有个性特点，个性是优势也是劣势。”上海影视艺术学院院长江泊说，过分强调个性造型，时不时起“范儿”，就像竖起了自我围城的藩篱，演员往往因此遭遇局限性。表演需要强化一些个性动作，但是电视表演大多是基于普通人的举手投足。表演的理想状态是一面千人，而不是照镜子似的千人一面的自我满足。

　　格里高利·派克可谓好莱坞经典帅哥，1980年代访华时，机场上的中国女影迷之多让他惊讶不已。但是他几乎从来不在银幕上抖“范儿”。《罗马假日》中的记者、《杀死一只知更鸟》中的律师、《乞力马扎罗的雪》中的作家，哪怕是在舞台腔很重的好莱坞时代，派克的表演也都尽量自然。难怪一直扮演好人的派克，留给影迷的形象中最多的是内在的正直，而不是外形的帅气。“演员身上的特性无法抹杀，但是有时需要被隐藏起来。”上海戏剧学院表演系主任龙俊杰说，不能苛求演员演什么都像，但是从职业角度考量，根据剧情、人物、背景的不同，演员就得塑造有差别的角色形象。“范儿”可以抖，但是多到影响角色形象、让人看了觉得腻就得不偿失了。

　　《闻香识女人》中，扮演盲人退休军官的阿尔帕西诺，以“没有眼神的眼神”一举成名，成为奥斯卡影帝。之后的一段时间，阿尔帕西诺也常常摆出影帝的“范儿”，想再次用空洞的眼神证明自己的实力。不过换来的只是影评人批评他无法突破和故作深沉。为了改掉自己抖“范儿”的毛病，阿尔帕西诺每周都去百老汇客串舞台剧。他对角色没有要求，也不要出场费，哪怕只有5分钟，也愿意上台。他认为只有不停地换角色，在角色中找感觉，才能让表演基本功不至于荒疏。今年，与《教父》中的老搭档罗伯特·德尼罗合作，阿尔帕西诺出演了《正当杀人》。两位好莱坞的老牌影帝脸部肌肉都已经开始松弛，摆不出“范儿”了，影片依旧被影迷追捧为最有“范儿”的警察电影之一。原来“范儿”不是肌肉紧绷熬出来的造型，而是一种和角色合拍的气质。

　　（实习编辑：周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