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嘉澍

《24小时》里的“女总统”切瑞·琼斯获得艾美奖最佳正剧类最佳女配角奖　CFP图

　　放下遥控器

　　“我们字幕组里绝大部分人都觉得《广告狂人》（Mad Men）不好看，平时根本不在我们的讨论范畴内。”身在澳大利亚的人人影视（YYeTs）字幕总监强生，这几天都在忙于协调全球各地的志愿者制作今年艾美奖颁奖典礼实况的中文字幕，在他看来，字幕组成员和普通网友的品位一样。

　　“今晚直播的是艾美奖颁奖典礼，请放下你手中的遥控器！”喜剧演员尼尔·帕特里克·哈里斯（Neil Patrick Harris）在舞台上卖力地说着、唱着、跑着、跳着，恳请观众给艾美奖留个面子，无论如何不要换台。对于美剧的品位，中国观众和美国观众也没有什么差别。

　　在直白的祈使句和笑到僵硬的面部肌肉背后，这位艾美奖新任主持人背负着前所未有的“指标压力”。
哈里斯得到了媒体业的一致赞赏。但对于今年的承办方哥伦比亚广播公司（CBS）而言，这是远远不够的。因为，收视率才是一切。

　　进入新世纪后，艾美奖颁奖典礼的收视率不停暴跌。

　　2000年9月10日，2180万人观看了由美国广播公司（ABC）直播的艾美奖颁奖典礼。但是到2008年，同样是ABC电视网进行直播，这个数字只剩下1234万，跌幅达43.4%。颁奖典礼期间30秒电视广告的价格，从世纪初年的42万美元，降至去年的28万美元，缩水逾三成。60大庆之际，艾美奖遭遇了最惨淡的光景。

　　虽然在声势上不及奥斯卡颁奖典礼和超级碗橄榄球大赛，但作为“电视业的奥斯卡”，艾美奖颁奖典礼仍然是电视业一年一度的捞金盛事。艾美奖颁奖典礼直播权近年来在各个电视网之间轮转，能够抓住几年一遇机会卖出更多更贵的电视插片广告，是承办电视网的首要目标。广告的单价和出售情况，都取决于收视率这个指标。

　　引吭高歌的尼尔·帕特里克·哈里斯和提心吊胆的CBS董事会都应该感到幸运。根据尼尔森收视调查在9月21日当天发布的数据，大约1330万人观看了第61届艾美奖颁奖典礼，基本实现了收视指标的绝地反弹。

　　不过，欢呼雀跃的声音仍然是少数。媒体业在追问：明年怎么办？如果《广告狂人》和《我为喜剧狂》（30Rock）这类小众剧集继续拿奖怎么办？如果那些掌握了投票权的评委继续和广大人民群众背道而驰怎么办？
获奖者不得缓缓上台

　　对于媒体而言，《我为喜剧狂》算不上“小众”。该剧主创蒂娜·菲（Tina Fey）在美国总统选战中与候选人莎拉·佩林同台互捧，又以好莱坞才女、美女、贤妻良母等多重身份登上了《名利场》杂志的封面，是去年最具影响力的娱乐业人物之一。
《我为喜剧狂》在本届艾美奖中以22项提名傲视群雄，但若以收视数字论，这部NBC台的喜剧却惨得可怜。在所有黄金档剧集中，《我为喜剧狂》的收视率只能排到60名开外，平均收视人群在750万左右。

　　获得今年艾美奖最佳正剧的《广告狂人》则完全称得上是一部“缝隙剧集”，虽然实现了“高开高走”，但第三季开篇也只有280万的收视量，之前两季平均200万。[NextPage]

　　相比而言，科幻剧集《英雄》（Heroes）的收视人群在1300万上下，“廉颇老矣”的选秀节目《美国偶像》仍然拥有将近3000万的收视人群，个中差距可见一斑。

　　2008年，《我为喜剧狂》在颁奖典礼上包揽了7座艾美奖杯，不入剧评人法眼的选秀节目自然备受冷落。加上《我为喜剧狂》正处于舆情的上升期，势必再度获得艾美奖评委会垂青，媒体普遍预测2009年的艾美奖颁奖典礼将会延续“叫好不叫座”的尴尬。

　　在9月21日的颁奖典礼之前一个月，艾美奖颁奖典礼监制唐·米舍（Don Mischer）和美国电视评论家协会开了一个通风会。米舍向这帮用笔杆子呼风唤雨的老家伙们透了个口风：“我们会把艾美奖颁奖典礼和电视业的现状更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电视直播画面会更多地留给那些大众喜闻乐见的剧集——尽管这些剧集有的会被提名，有的不会。”潜台词呼之欲出：就算你们这帮评委不提名那些热门剧集，我也得想办法让它们露把脸。

　　唐·米舍注意到，在2008年的艾美奖颁奖典礼上，全美收视率最高的12部剧集中，只有两部最终获得了艾美奖。大部分观众对这样阳春白雪的颁奖典礼没有兴趣。同时，这种局面不但对颁奖典礼的广告价值有负面影响，更重要的是，对于整个美国电视产业而言，许多新生剧集也连带着丧失了数量可观的曝光机会。作为电视直播节目的监制，米舍无法对艾美奖的评选机制施以干预，却必须对颁奖典礼做出改革。

　　为了让艾美奖颁奖典礼成为最短时间内颁发最多奖项的奖杯大轰炸，唐·米舍和制片团队对八个奖项的颁奖流程进行了修改，“获奖者缓缓走上领奖台”的过程被整段移除。改进的效果一目了然：艾美奖颁奖典礼在2小时9分钟内颁发了28个奖——奥斯卡是3个多小时颁发24个；托尼奖是3个小时14个；格莱美最浪费时间，在3个多小时里只能颁发10个奖。

　　与此同时，美国电视学院也在评选机制上进行了不影响最终结果却能够吸引更多观众的调整。他们增加了各奖项的提名名额，让大名单上增添一些新面孔——比如《生活大爆炸》（The Big Bang Theory）的主演吉姆·帕森斯（Jim Parsons）；比如HBO台关于一夫多妻制的正剧《大爱一场》（BigLove），比如最让人意外的入围者，FOX台的老牌动画系列片《恶搞之家》（Family Guy）——这是1961年之后第一部入围艾美奖最佳喜剧提名的动画剧集。

　　这不是电视，这是HBO

　　艾美奖颁奖典礼的收视率困境，表面上是剧集品质和受众规模的冲突，同时也把免费的广播电视和付费的有线电视网之间的角力进一步推到了台前。《我为喜剧狂》主创蒂娜·菲的获奖感言意味深长：“非常感谢NBC电视网能够让我们继续生存下去，即便我们的制作成本比脱口秀节目要昂贵得多。”

　　广播电视网根本的主要盈利模式万变不离其宗：不断创造收视率高涨的大热剧集，吸引更多的观众；然后把这些观众卖给广告主，换取每个小时里15分钟上下的广告收入。让NBC电视网花钱养着《我为喜剧狂》这种剧评人一致叫好，但是乏人问津的剧集，实属不易。经典剧集《白宫群英》（West Wing）的创作者阿伦·索金（Aaron Sorkin）曾经为NBC制作了一部同样以“剧中剧”为框架的《日落大道60号演播室》（Studio 60 on the SunsetStrip），不但获得剧评界一面倒的赞誉，也被认为抓住了美国最高端的“一小群”观众，但最终因为收视人群基数太小，广告销售情况堪忧，在第一季播放完毕之后，遭遇腰斩。

　　但以HBO台为代表的有线电视网采用了完全不同的商业模式，其收入主要基于订户的收视费用，而非电视广告。因为只有付费订户才能观看，又不播放通常意义上的广告——广播电视网的剧集都是每集45分钟左右，因为要插入15分钟广告，而有线电视网的剧集通常是每集1个小时——所以有线电视网可以触及更敏感的影视题材，可以不避讳剧集中的暴力、性、污言秽语等元素，更可以有极大空间去制作一些广告主不喜欢、普通观众不爱看却能够提升电视网品牌、获得评论界赞誉的非常规剧集及电视电影。从“这不是电视，这是HBO”的广告词中，不难看出有线电视网的特质。

　　从第61届艾美奖的最佳正剧提名名单可以看出，7部剧集中有5部来自有线电视网。《广告狂人》和《绝命毒师》（Breaking Bad）来自崛起中的AMC台，《大爱一场》来自HBO台，《以法之名》（Damages）来自FX台，《嗜血法医》（Dexter）来自Showtime台。在全部提名中，HBO台以99项高居榜首，没有任何一家广播电视网可以与之抗衡。难怪艾美奖颁奖典礼近年来难以成为美国老百姓喜闻乐见的节目。

　　人人影视字幕组会在每个美剧季度开始之前，对于下一季的新剧进行内部投票，选出值得跟进制作中文字幕的名单。在美剧更新的过程中，不断在VeryCD等视频分享网站上查看网友的浏览量。许多来自有线电视网的剧集，虽然品质高，但是网友不感兴趣，翻译者就失去了制作字幕的动力，只能中途宣告项目暂停。而今年艾美奖分获最佳正剧和最佳喜剧的《广告狂人》和《我为喜剧狂》，人人影视字幕组都已经停止了制作最新中文字幕的计划。

　　（实习编辑：魏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