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无尽的黑暗里守住了寂寞就成了大师……
暗房大师张左
手握笔,大眼睛盯着镜头,里面是期盼是渴望,更是如初生植物一样,向上生长的力量。
这张希望工程“大眼睛”照片,当年感动到多人。但是可能很多人不知道,它其实是由张左“做”出来的。
使得照片层次丰富,反差适中。
再给前景部分多加光,使影调更深更厚重,突出画面视觉中心的大眼睛,这才得到最终的效果。
20平方米的暗房里,药水,水洗池,显影盆,放大机,张左在这样的环境里坚持了30年,每天给别人洗照片。
他说:“那是人家的作品,不是我的,但你是给人家服务的,你得当成是自己的东西来做。”
不为名不为利,只为把东西做好,是属于张左的专注。
张左二十岁左右的时候,和所有二十岁的年轻人一样,懒散,迷茫。在北京崇文区房管局的工程队里搬砖,每天过着盖房、砌墙、喝大酒的生活,摄影只是他的一点爱好。
上海 1993年两年后,张左在一次摄影比赛上一举夺魁,他动起了辞掉事业编制工作的念头,只冲着解海龙的一句话:“你心爱的事业干不了,难道你真的情愿一辈子天天砌墙?”
上海 1993年“从那开始就好像命里注定了似的。”他在文化馆一干8年,专门负责黑白暗房的工作。
1992年,被“挖”到了《中国青年报》,成为了摄影部的一名暗房师。
摄影圈讲究“三分拍、七分做”一张好照片要成为“摄影作品”,有七成的功夫都在暗房里。按数码时代的说法,暗房师的工作就相当于手工给照片做PS。
每日与黑白照片为伴,解读底片,理解影像内容,张左需要对拍摄题材进行二次创作。反差大小,影调高低,分寸怎样把握并无量化标准,全靠暗房师的技术和经验。
张左能把照片做好,甚至能给摄影师带来惊喜。
《中国青年报》晋永权就曾评价说,“他能让你发现你在拍摄中都不曾发现或者不得不放弃的一些精彩细节,如果没有他,这些细节也许就被埋没了。”
张左的眼睛似乎有异于常人的魔力,寻常的看不出分别的黑白灰,在他看来就有来了层次,经他改动以后,又便有了分别。
《傩公傩婆》原图 晋永权拍摄
《傩公傩婆》改后 晋永权拍摄
这组晋永权拍摄的《傩》,经张左处理后,原本一片惨白的天空,呈现出由白到灰的渐变效果,画面中傩公傩婆更为鲜活立体起来。
面对照片,张左的态度总是苛求,有的在外人看来已经完全可以了,甚至拍摄者自己也挑不出问题,但张左就得重新做一张,“因为我知道怎样效果更好,其实就是细节,虽然只差一点儿。”
苛求质量和效果的代价,是无穷无尽的寂寞。连张左自己都说:“做暗房这个工作非常的苦,熬不住寂寞的人做不了这个。”
他工作的暗房是一个20来平米的小屋,在巨大的黑暗里,老旧的琥珀色灯泡亮着微弱的红光,一天下来,当他从暗房中走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也和暗房里一样黑了。
摄影部的一位实习生多年后写道:
钻进左老师的暗房,我才知道,上学时一堆同学挤在一起,尖叫着看第一张照片显影出来的那些所谓的浪漫,是那么的小儿科。事实是,你和一个个瞬间短暂相逢,却不能拥有它们,灯光亮起来的瞬间,你要忍受失落的寂寞。
而上一次有摄影部的实习生进来跟他学放片子,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这十几年,世态飞速发展。2000年第一届平遥国际摄影节上,一半的黑白照片都是他手工放的。
可后来有了电脑彩喷,摄影节上他放的照片就一年比一年少了。
但他仍然坚持着纯手工在暗房里修片,甚至从来不买市场上现成的“套药”,所有药液都是自己配,自成一派。
在他眼中,彩色照片太过现实,放20年就偏色,黑白片看似只有黑白灰三个颜色,却有着无限的想象空间。
“闭上眼睛一想,那天穿的什么衣服,光线什么样,全都重现了,放100年,永远都是黑白灰。”
他也明白数码的好。
在经过电脑调色彩喷之后,片中举着碗喝粥的老大爷,身上的袄子一层层的特别清楚。90年代初,张左曾做过这片子,“靠手工做,是做不出这个效果的。”
《中原黄河人》 朱宪民
就算知道手工作品有残缺,他还是喜欢传统的。说起好的黑白作品,他一脸陶醉,眼睛都在放光:“黑的那么润,太漂亮了!看了那个片子,那个享受!就跟喝了酒似的,特别兴奋!”
他说,数字的当时可以看,可胶卷拿在手里,是有期盼的,得等着拿去暗房,等着放出来,可能曝光非常好,也可能就闭眼了。这种期盼、遗憾特别多,但这就是传统摄影的乐趣。
张左也曾担心过,黑白暗房会被数码摄影冲击没落。
可是近年来来,又有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开始发现黑白胶片的魅力,来找他求教的人依旧络绎不绝。
再有人问起来,他总说:数字有数字的味道,传统有传统的味道,不影响。
曾经有一位摄影师告诉张左,自己当年就是看了他的书,才决定去英国学摄影,在国外,传统黑白胶片是公认的最难的技术。
“我这几十年就做了这么一件事儿,让他这么一说,我心里头高兴得不行。我的职业是一个人在做,我会完全投入其中,这是我专业的地方,也是我的价值所在。”
从喜欢到坚持,从坚持到专业,就是专注的做,做到最好。
(编辑:安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