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届戏剧托尼奖日前已分粥完毕,此前提名多达12项的音乐剧《娜塔莎、皮埃尔和1812年大彗星》,最终仅获最佳布景设计和最佳音乐剧灯光设计两个技术类奖项。
我并非戏迷,只因在纽约旅行时,赶上托尼奖提名季,就琢磨着避开《狮子王》、《西贡小姐》这些常规游客剧目,于是迷信提名名单,找到了这部名字复杂的《娜塔莎、皮埃尔和1812年大彗星》。
心想着能买到的最低票价,理应只是山顶位,可步入帝国剧院,却欣喜发现,这是一个彻底取消了舞台的奇妙空间,借着四面八方的扩音器,演员们将操持着各种乐器,在各个角落甚至就在你身边出现。
演出正式开始前,乐手们跑到各区观众面前,宣读纪律和注意事项。拿着单簧管的小野猫姑娘,在我身边突然严肃起来,随着俄国口音的现场广播,比划着禁止手势。“电话,Нет(不准);摄录,Нет;交谈,Нет。克格勃们盯着你的,我们会把你扔到西伯利亚去。”
为什么要装俄语口音呢?读过《战争与和平》的朋友,或许已经能从该剧标题知道这是一个改编自托尔斯泰名著的故事。准确说来,是改编自《战争与和平》5卷的第2卷,聚焦娜塔莎与阿纳托里私奔,以及皮埃尔寻找生命意义的那些贵族破事儿。
改编剧目被压缩成上下半场共2.5个小时,却还保持着俄国小说典型的繁多人物角色。即便绕口的俄文名字已被缩略为三四音节的单名,但当贵族们枝繁叶茂的七大姑八大姨一同涌来时,还是像头顶好几盏吊灯一样,形成一片让人头晕目眩的森林。
因此,剧情似乎不是这部剧的优势,哪怕它源自大名鼎鼎的托尔斯泰。不熟悉《战争与和平》的观众,在中场休息时就已经开始议论,“娜塔莎在歌中表现得那么离不开未婚夫安德烈,可怎么如此轻易就跟阿纳托里私奔了呢?”
年轻姑娘爱帅哥,亘古不变的道理。安德烈去打拿破仑了,异地恋从来就很难成功。娜塔莎这样没吃过苦的贵族姑娘更容易被诱惑,而阿纳托里就是个把妹高手。
音乐剧的重头,当然是音乐本身。41岁的Dave Malloy担任此剧全部的词曲创作,词的部分采用了不少Louise Maude1922年英译本的《战争与和平》,曲目风格则巧妙将摇滚、电子舞曲与俄国民歌和古典音乐相融合,按作曲家自己的说法,这是一部“流行电子歌剧”。自始至终就一句皮埃尔对娜塔莎的念白。
其实由Rachel Chavkin执导的这出戏,早自2012年10月就在曼哈顿中城地狱厨房区的剧院Ars Nova上演了,作曲家Malloy亲自扮演男主角皮埃尔。在外百老汇不同地段攒够口碑后,又在2014年9月跑到厄瓜多尔首都基多来了一轮西班牙语版,再在2015年底开始在马萨诸塞州剑桥的A.R.T.剧场,形成今天放弃舞台的独特布局。托尼奖提名的这一版,则从2016年10月登陆百老汇,为让观众更能产生浸入式舞台体验,在A.R.T.剧场版基础上,去除了200个座位。
娜塔莎的扮演者,得同时担负剧中的颜值和音值。黑人女高音Denée Benton身材娇小,在舞台上随时表现得像一只容易受伤的兔子,声线又细若游丝,顺势让观众信服了其需要被男人追逐和呵护的魅力。而被写成降A男高音的男主角皮埃尔,由多才多艺的Josh Groban扮演,他的剧情表演戏份远不如娜塔莎多,还得分身去拉剧中所有的手风琴,并参与交响乐团的钢琴伴奏。我去观看的这一场,偏偏Josh Groban有别的档期任务,皮埃尔的角色就重又回到作曲家身上。最有喜剧效果的是花花公子阿纳托里一角,演员时不时走到贵宾区沙发前,打开人家餐桌上的斐济水,或是干脆坐下搂着女观众继续歌唱,起身时拍一拍她的男伴。
此剧呼声甚高最终落败,或许是因为剧中全部27首歌曲都太好听但也都水准太平均,整体听下来,就难有哪一首能跳出来形成抢眼的闪光瞬间。而依据剧情进展和观者听觉习惯,又都能找出各自喜欢的不同曲目,最具流行性的悲伤旋律如《索尼娅独自一人》、最具阴暗电子实验风如《娜塔莎碰到阿纳托里》、像哥萨克骑兵舞的是《赶车人舞曲Balaga》,结尾又是简单干净的单手键盘伴奏曲《皮埃尔和娜塔莎》,这让观众难以对其集中起强火力“共同赞颂”。在单调却忧伤重复的两小节旋律中,树杈般的吊灯渐次熄灭,只有那个看似浑浑噩噩的皮埃尔通过歌声,闪耀着人性光辉。
摄影/Chad Botka
(编辑:杨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