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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斯坦尼出发 越远越好

2011-09-03 11:03:30来源:北京文艺网    作者:崔延

   


《樱桃园》剧照

  8月第三周,莫斯科艺术剧院的三部戏《樱桃园》、《白卫军》、《活下去,并且要记住》在首都剧场依次上演。仔细看看坐得满满的观众,除了许多俄罗斯人外,京城戏剧界、俄语文学界以及文化界的主要人士都来了。“这是今年北京戏剧界的一个事件。”74岁的童道明告诉本刊记者,“大家都说,我们来看老祖宗的戏了。”

  第一场《樱桃园》,一走进剧场,原本紫红色天鹅绒的大幕布没有拉,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暗金色的幕布,中间那片上粘有一只简笔画的“海鸥”,正是以演契诃夫作品起家的莫斯科艺术剧院的象征。接下来,观众将发现幕布将不按照惯常方式左右拉开,而是像两扇大门缓缓向内推开,变成随后的一部分舞台布景。戏开演了,舞台上的贵族小姐们牵着小狗来回穿梭,端上来的咖啡果真是热气腾腾的,契诃夫原著里犹太人乐队的四把小提琴、一把大提琴和一支长笛坐在台中央一个不少,全是专业演奏。“他们最后并没有出来谢幕,说明他们不是演员,而是乐手。”童道明说。

  然而这些写实细节之外,舞台上自始至终没有出现过樱桃树的影子。飘扬的幕布时而变成墙、门或者窗户,摆一个沙发便是客厅,几条长凳便是破旧的小教堂,周围是田野,大学生彼嘉慷慨陈词的时候,安尼雅以舞蹈的动作跳进了舞台深处……

  “这就是彼得·布鲁克所说的‘空的空间’。”童道明告诉本刊记者,“莫斯科艺术剧院大家都知道,就想知道它今天什么样子。我们以前对这个剧院、对斯坦尼体系有一种固定的看法,知道它的现实主义。但是我们想不到,这三个戏,没有一个戏是写实的舞台。这种写意获得了一种现代节奏,《樱桃园》通过转动的舞台,幕与幕之间的衔接是非常流畅的。《白卫军》更是没有停顿,转场靠灯光,有一场戏是主人公阿列克谢的死亡,接下来那场,是过了两个月后,但转换依旧自然。”

  《白卫军》是这次三个戏中最大的一个戏,人物最多,剧情也最复杂,全长近4个小时。这个戏的舞台装置在剧照中露出了冰山一角,因此开演前便令许多人期待。“装一个大戏,需要多少天?北京人艺说需要三四天,最少也要两天。莫斯科艺术剧院,今天拆台,明天晚上就演。”莫斯科中俄文化交流中心主席李宗伦告诉本刊记者,他负责了这次系列演出中两个剧院之间主要的联络事宜。“现在的《白卫军》与斯坦尼1926年首演版本完全不同。那时候,所有的景都是实的。有一场戏里,是一个守校员说要保护学校,那就真的是在一个中学教室里,四五幕,每一幕都要啪啪啪地拼命换景。”

  而如今人们看到,倾斜30度的钢铁结构的大斜坡舞台一幕到底,即将倾覆的“大船”的隐喻在剧终的一束逆光下凸现无遗。人物在斜坡上走上走下,脚步发出的声响大小不一,恰好配合了剧情和人物情绪。坡底摆满了五斗柜、镜子、烛台、餐桌餐椅、钢琴、圣诞树等家居用品,展现出一个家庭的琐碎,空间按说并不宽敞,但舞台调度准确,大量的表演集中在斜坡靠下的位置。“在这个过程中,凡是有一个人走到高处去了,就是那个场景的最主要人物。”童道明分析道,“等于通过位置的高度给了他一个特写。谁是在这个高处待得最久的呢?阿列克谢。那个胖胖的拉里昂西克,只有在向叶连娜示爱的时候才往上面走了走,他始终待在下面。”

  《活下去,并且要记住》相对来说规模和分量最小,中间没有休息,两个半小时一气演完。这个戏在莫斯科原本是一个中等圆形剧场的戏,改到人艺的大剧场后,舞美设计依旧保持,演员表演则做了相应调整。“之前是剧场三面环绕观众,演员从三面同观众交流,而且只有200个观众。”导演弗拉基米尔·彼得罗夫告诉本刊记者,“现在演员的表演集中到面向大厅,同时由于观众更多,要更投入强烈的感情。”舞台中央在一个半人高的平台上竖立起一个大玻璃盒子,随着剧情展开,男女主角将其打开,推移,合拢,充当了人物情绪的外化道具。临近剧终时,一直是人物主要活动场地的平台逐渐上升,又下降,整个舞台充满了象征意味。

  在演出间隙,北京人艺召开了一次中俄演员交流会,会上讨论最热烈的话题便是这三部戏给中国观众带来的震撼。“我不知道你们是如何找到瞬间进入人物的方法的。”人艺87岁的老演员郑榕说,“但你们使我再度坚信,没有真正被内部情感照亮的创作是没有任何价值的,人永远是话剧舞台上的主人。”

  “伟大的寂静”则是万方对《樱桃园》一剧的评价。剧中人物的停顿、留白比比皆是,最后一幕中女主角即将告别樱桃园时说了一句“我要再待一分钟”后,足足沉默了15秒。“临行前沉默一分钟,是俄罗斯人普遍的习惯。”李宗伦说,“但在舞台上这样的表演,仍然是个巨大的挑战。”此前《樱桃园》的导演阿道夫·夏皮罗也曾担心如果完全保留在俄罗斯的演出方式,中国人是否会觉得剧情节奏拖沓松散。然而他依旧坚持了“留白”这一追求。

  夏皮罗直言他2000年做的这一版《樱桃园》多少受了中国京剧的影响,他在戏剧学校的本科毕业论文即是关于中国京剧的选题。“在中国,一把椅子,一张桌子,一面旗子,其含义都是很深的。”夏皮罗说,“现如今,就算你把每一片树叶都做成真的,但它仍旧是舞台,仍旧是假的。你把所有的东西都具体化,实际上是在强迫观众来承认和接受你。而你应该让观众和演员共同创作,这才可能到达无限的空灵舞台。”

  “第四堵墙”的观念已经彻底过时,这是这次莫斯科艺术剧院的演出带给人们的共同感受。“我在翻译他们的导演谈本的时候,就非常鲜明地感到这个观念已经有新的发展了。”童道明告诉本刊记者,“现今的导演本上有着斯坦尼那个时候不可能有的舞台指示,比如,‘所有演员注视观众席’,站到台口,对观众倾诉。”

  “他们的戏,就是表达‘我’的现在,‘我’有很多难言之隐要跟你说,这就是演员和观众的关系。”北京人艺副院长濮存昕告诉本刊记者。在交流会上,他送了莫斯科艺术剧院副院长波波夫8个字——“不知有汉,无论魏晋。”“这既是说给我们,也是说给他们。”他说。

  从小生活在北京人艺的濮存昕很小就从父母的谈话中知道了“斯坦尼”的概念,70年代末他在空政话剧团学表演的时候,所有老师必定会提到“斯坦尼”,而他现在也没有把斯坦尼那几本厚厚的原著啃完。“斯坦尼的表演系统是当一个演员的基础。”他说,“无论是能力、审美判断还是表演经验。50年代前辈们特别想看俄罗斯的东西,但是看不着,只是有专家来授课。我父亲的老师叫列斯里,指导导演进修班、表演进修班,来给人艺指导和排演片段,但是只有短期就走了,留下一堆争吵。一直到‘文革’、到今天,我们还在自己原来仅有的概念、词汇、条理上不断争吵。”

  谈起表演理论,濮存昕更愿意讨论焦菊隐:“他整个导演提要里面,已经超越斯坦尼了。如果他能活到‘文革’之后,他的话就是对斯坦尼的发展,我们甚至可以不读斯坦尼,读焦先生的就可以了。他已经谈到与观众共同创造的问题了,比如我演戏,但是我只演出60%,提到了观众的参与表演,可惜这个理论没有形成体系,没有一部典范性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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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年前,莫斯科艺术剧院的叶甫列莫夫应邀来北京人艺排演《海鸥》一剧,这被视为斯坦尼体系在中国传播的一个关键节点。其实那时候,叶甫列莫夫的《海鸥》已经与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海鸥》的舞台体现完全不一样了。在童道明的回忆中,叶甫列莫夫说道:“如果我现在还重复半个世纪以前的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导演提纲,那就意味着我对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背叛。”“但是有一点是不变的,演员的表演一定是从内心出发,舞台形式怎么处理,是另外的事情。”童道明补充道。

  濮存昕当年在剧中扮演男主角特涅勃列夫,如今为人津津乐道的是叶甫列莫夫临走时对他的指点,他说:“濮,内心汹涌澎湃的时候,外表要做到平静如水。”“我当时不知道怎么才能平静如水。”濮存昕向本刊记者回忆道,“我接受过他失望的眼神。当时演得不好,第一幕很糟糕,最后稍好,但是已经无可救药了。演员一定得有经历,懂得人生况味之后,有把自己放进去的能力。很多演员初期不能解决这个问题,特别是我们这些人没有很好的教育背景,瞎使劲,气死我了。他也知道不对,只能慢慢纠正我们。今天我演《海鸥》的话,感觉自己可以演了,但是我老了。这跟《茶馆》里的台词是一样的,会之际人书俱老。”

  “我真羡慕他们有这么棒的演员。”曾为林兆华长期做舞美设计、近年来转向导演的易立明告诉本刊记者,“演出了人的真正性格和命运。比如《白卫军》,选了十月革命胜利一年以后,新旧交替的时代之际,历史动荡中最痛苦的那一群人。而《活下去,并且要记住》也是从卫国战争一个逃兵的角度,去挖掘人物的内心情感。这也是我感到要向莫斯科艺术剧院致敬之处,我们怎么能够做到和时代同呼吸?这三部戏全部是以历史命运思考为主,永远关心着自己民族的重大历史。他们在戏剧文学性上的成就无可否认。”

  从这个意义上说,“斯坦尼体系”的概念并不足以作为框架来评论这三部戏给人们带来的思考。“我们看到的不仅仅是一台戏,而且是一个戏剧文化传统。”童道明告诉本刊记者,“我们看到了19世纪的俄罗斯文学:托尔斯泰、屠格涅夫、契诃夫,之前还有普希金。斯坦尼体系只能产生在俄罗斯,它就是一个心理现实主义的大本营,就像布莱希特一定会产生在德国,这是一个诞生了康德、黑格尔的思辨的国度。”

  然而传统确立之后,应该如何前进?斯坦尼当年提出的口号是,“从自我出发”。而此次莫斯科艺术剧院的艺术家们面对中国研究者的提问回答道:“从自我出发,但是走得越远越好。”

  “事实上,在我看来,斯坦尼体系与现今俄罗斯戏剧唯一存续的关系就是演员的表演,这是一种烙印和气质。”易立明说。他80年代中期就读于中央戏剧学院,“斯坦尼”是那个时候最耳熟能详的概念。“余下的,不妨说斯坦尼一直是个传说,其主要意义在于历史而非艺术的层面。”

  “斯坦尼之前,戏剧表演是特别做作的。”易立明解释道,“所以他要强调真实,写实。他的理论主要是为了反对前人的戏剧形式,也迅速就被后代人甚至当代人反对掉了,比如瓦赫坦戈夫。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实际上是一个非常短暂的阶段,之后很快进入了表现主义等等潮流。他的意义在于,从他开始,全世界进入了现代戏剧的发展阶段,之前都是古典戏剧。古典的东西强调样式,而从斯坦尼开始,强调生活语言、本真和内心。关键之处在于,斯坦尼其实是个开端,开启了一扇大门,里面还有许许多多后续的丰富宝藏。但是我们把它当做了一个结尾,没有发展。”

  舞台美术出身的易立明告诉本刊记者,他看这三个戏的舞台表现时,并没有特别的惊喜。曾说过“有了舞美之后,戏剧就堕落了”的激进观点的他,谈及自己的观感时,一如既往地坦率。“舞台美术其实是个多余的称呼,因为舞美就应该是导演构思的一部分,而这次三位导演的处理手法并没有像我期待的那样有超越之处。”他直言道,“比如《樱桃园》里用了一个‘空的空间’,但是还是没撤掉那两块幕布,还有各种收缩、打开的变化,在我看来是没有必要的复杂。而《白卫军》中,本来舞台呈现追求的是表现主义的象征和隐喻,仿真的枪炮声在这种背景下显得有些噱头,自然主义和表现主义掺杂在一起,舞台视觉上有些别扭和不统一。”最后一个戏《活下去,并且要记住》,他也认为舞台形式和剧情内容并不协调,“玻璃盒子的外观和质感、舞台调度的走方块、走直线,都是很理性的,但是人物情绪却是非常激烈的,非理性的。形势不但没有加强人物的情感,反而削弱了内容。”

  然而,这次莫斯科艺术剧院的演出,终于“让传说变成了现实”。易立明笑道:“曾经的一个高不可攀的楷模,我们现今突然发现我们其实也可以做到。同时也是一种警醒,我们绝不能回到上个世纪的斯坦尼,我们必须以斯坦尼为起点,继续向前迈进。”而在濮存昕看来,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海鸥》是他们的,《茶馆》是我们的。”濮存昕告诉本刊记者,“我们的民族不能够再没有痛苦感了,别再说假话,就像认识戏剧一样认识生活,生活就是假定性的,假定你做什么,然后求真。”

    (编辑:杨丹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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