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羽
当李永刚先生为之殚精竭虑、呕心沥血而建设起来的《思想的境界》网站趋于丰赡、日具影响的时候,正是国内“学术界”或“思想界”几大潮流对抗冲突也趋于激化的阶段。李先生的个人努力和网络的无穷能量,使得被“权力”大幕笼罩着的“话语中心”露出冰山一角,遂令“民间”的我们得以实现某种参与而享受到平等的激情,体会到追求思想自由的愉快。对此,所有不甘为白痴的人们都应该山呼万岁,向一切英雄们的努力表示钦佩。至少,本人确实曾经从中得益不少,《思想的境界》对我来说固已经不是一块简单海量信息的硬盘,而是一种充满魅力的思考对象。
但是,《思想的境界》关闭了,虽然我不能说它的结束就是某个萧规曹随式的简单反应(事实也确非如此。如果某种物质和主观条件许可,它也会重新兴旺),可一如那些思潮的争论最后终不免趋于虚妄一样,我个人认为《思想的境界》最后终将成为一堆垃圾是不可避免的。因为争夺式的思想总是脆弱而且危险的,诸如“保守主义”、“新左派”和“新自由主义”乃至其辈的往复争讦,其实都是些人为的“思想”积木,搭起来好看,可终不能挡螳臂一击。更何况为了某种理想式的激情,冲动地互相标签、互相描画,结果证明他们的不共戴天其实就是如影随形,不可须臾分离。一个简单的道理是:中国的实际和中国的情境,乃至竹幕下的歌舞升平和人间悲剧,绝非是一两个外来理论及其“阐释”和“解读”所能概括的。??对此我不想过多地给出理由。
当然,这不是什么错,更不是《思想的境界》的错。我奇怪的是,怎么可能会有人标榜说真正地理解《思想的境界》所“收集”的近数百万字的“思想”??除了口号以外?这不是诋毁包括本人在内的所有思想者的智慧和勤奋,因为数年来的思想论争本身就已经被证明了某种虚妄,还不必论那些文字游戏和似懂非懂的贩卖。我甚至惊讶地发现,即使是在论述中国历史或中国现实方面,《思想的境界》中的绝大多数洋洋洒洒的文章,实际上都是一些错误百出、即兴而发的随想和札记。说老实话,本人根本就没有读懂世纪末的这场论争以及其他一些“思想贡献”,特别是一些信口开河的思想言论,这当然是本人学力不逮的结果。但我的困惑却不是来自于对文本的索解,却来自于对事实的渴求,可以用一句最简单的概括来说明我的学习观感:假如“新左派”真地存在并标标准准是一个“发言人”的话,那么我们每一个人都可以成为民主的发明人和真理的化身了;假如种种“自由主义”就等同于商店标签上的价格说一不二的话,恐怕世界上就再也不需要思想家们熬神费思了。更何况,这些“主义”倒底在哪里?我个人甚至是一个非理性的自由及其一切主义的崇尚者,但我却也非常清楚:自由及其革命绝不应该停留在口号上,更不应“玩”在当代中国的“许与不许之间”的夹缝中而“心跳”。那样的话,天必厌之,地必弃之,而民间的我们又将重新被话语中心者打入冷宫,而那些高高在上者亦必抿嘴而偷笑。
《思想的境界》关站以后在西祠引发的种种“现象”更加证明了这种判断。事实证明??特别是那些对网站关闭原因的“渴望”和对英雄的向往诸帖??,西祠同志其实根本不关心思想的内容,而关心于思想的“境界”,关心于得意而忘言,得兔而忘蹄的“思想的无端骄傲”。陈克艰评葛兆光的观点我并不同意,但我对其拈出的这样一个标题却心有戚戚。我进而认为,“无端”还用得不好,甚至可以用“无理”来代替之。“无理的骄傲”正是《思想的境界》的最大弊端所在,由此必然而有种种更加“无理”的现象出现。
《周易》“乾”象辞《正义》曰:“或有实象,或有假象。……假象者,如天在山中、风自火出。如此之类,实无此象,假而为义,故谓之假也。”假“思想”而为“义”,标出一种追求并进而用网络的力量以周行之,诚乃智勇行为。然而由此以假“象”,让一切热爱真理的人们沉溺于望月思人、临风怀想,以庭前柏子树而顿悟祖师西来意,与“思想”的本旨相差十万八千里,又有什么价值?即使有,也已经落后于先人不可以道里计了。
或曰:“假象”就是艺术的魅力所在。诚然。但我困惑的是艺术的先锋性是不是就可以代替一切?“先锋”是不是能有理由永远以关注“这一个”而代替关注“他一个”?如果能,我愿为之奋斗并建议李老师将“思想的境界”改成“艺术的境界”。昨天(二十世纪末夜),南京某大学友人忽告:“李老师”早已经在西祠公布了他的艺术照。今天赶去欣赏,却因帖多而不得亲见。既如此,我想“思想的境界”恐怕早已经变成“艺术的境界”了,看来我的这个批评都已经显得多余。
(编辑:李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