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和"衰落"是当今谈论文科时的时髦用语。引起人们担忧的主要原因是一个令人吃惊的仿真陈述:只有8%的本科生主修文科专业,但这个数字是误导人的。它不包括主修密切相关领域如历史、新闻和其他社会科学专业的学生,也没有考虑学生在专业之外还必须接受的人文科学必修和选修课程。更重要的是,这8%的学生只是那些对文学、音乐和艺术有真正学术兴趣的学生,并不包括那些投身于创作文科学者研究的艺术品的人。
甚至那些才华横溢、事业有成的作家、艺术家和音乐家通常也都无法紧靠自己的才华谋生了。
一旦我们认识到对人文科学(包括艺术)的深厚关爱并不要求选择哲学、英语或者外语作为专业,至少在大学里人文科学的兴趣危机并不是这么明显的。
这个危机是严峻的经济现实之一吗?人文专业学生的平均起薪每年在31,000美元,到了中年可能达到50,000美元左右(作家和表演艺术家的数字要低多了。)相反,商学院毕业生的起薪要比文科专业高25%,随后的薪水增加后比文科出身者薪水的高出51%。
但是这个数据并不显示商学院毕业生挣钱多是因为他们选择了商业。商业专业生或许对赚钱更感兴趣,所以接受工资高的职业,即使没有多少成就感,而喜欢文科和艺术的人或许愿意接受虽然薪水不高但拥有更多成就感的工作。比如,大学教授常常明白它们如果到了法学院或者拿个MBA能够赚钱更多,但是更愿意接受低得多的工资来讲授他们喜欢的课程。
"一门他们喜欢的课程"的这种讨论把我们带入真正的危机,这不仅是经济层面的而且是文化层面(甚至道德层面)的危机。工作的意义应该不仅仅是提供我们生存所需要的物质财富。因为工作往往占据我们的大部分时间,它让我们的生活变得有意义也应该是重要内容。我们的经济体制对那些在经济竞争中找到意义并从中获得物质报酬的人来说运转良好。对从事服务业的人来说,这个体制虽然差些但仍然相当好的,因为它为这些人提供了有意义的工作(如健康服务和社会服务),通过帮助需要帮助的人而获得一种成就感。但是,对那些有兴趣从事人文艺术活动的人来说,该经济体制几乎无法提供任何东西。
或许,它能带来很多回报,但那只是给享受特权的精英人士(在文化上类似经济上的上层阶级),这些人有能力和运气取得最高级的人文成果。如果你拥有"文化资本"(若使用皮埃尔·布迪厄(Pierre Bourdieu)的有用的术语),能在大学谋取到终身教授岗位,能定期在大型交响乐团演奏或者能写出畅销书,你可以通过做喜欢的事情而赚得盆满钵满。倘若缺乏这些条件,你就必须通过其他途径追求自己的爱好。
对多数文科专业来说,教书应该是显而易见的选择。但是安全和待遇好的教授岗位已经消失,至少一半的大学老师现在是兼职老师,其中很多人即使身兼几份工作也难以维持基本的生活。若无法谋到在大学教书的差事,美国基础教育的可怜状况---学生水平差、难管教,学校人满为患、资金缺乏,加上反应迟钝、热衷考试的官僚机构,这些都让当老师注定成为令人沮丧、失望、感到身心疲惫的职业。
对那些渴望创作文学、音乐、和绘画作品以维持人类文化生存的人来说,情况就更糟糕了。即使才华横溢的成功的作家、画家和音乐家通常也难以仅靠自己的才华谋生。只有那些成为超级明星的人才能获得丰厚的回报。但是,对几乎所有其他人来说,诗人、小说家、演员、歌手、画家等都要么得找个收入足以养活他们的配偶,要么得找个"白天的工作"以维持生计。即使那些经常由大牌出版社出版著作或赢得大奖的作家也不一定能依靠这些著作的版税生活。
我们理所应当地关注经济上的中产阶级的困境,他们发现越来越难以找到好工作,因为财富转向了上层阶级。我们很少注意文化上的中产阶级,即那些拥有浓厚的人文兴趣和能力却无法取得最高成就的人。虽然如此,这些人都能因为做了有意义的工作而应该获得所有的文化回报。笔者愿意提出改善这种状况的若干具体建议。
如果我们培养出基础教育的高素质专业化的教师队伍,就能为从事文科的人创造出大量让人获得成就感的工作。若提供优厚的工资和良好的工作条件,许多学文科的人会觉得教书是一个很不错的职业。满足这部分文化中产阶级的需要实际上也是挽救美国学校体系的关键。与此同时,大学应该重新思考其依靠兼职教师的做法,兼职教师与正式在编教师的不同并不在于学术水平高低而是前者工资低和工作条件差。如果兼职教师达不到成为正式员工的标准,就不应该聘用,但如果达到了要求,就应该同工同酬。
作家和艺术家的公平待遇是个更复杂的难题,它最终要求我们思考艺术资助方式的重大改变。不过,幸运的是,我们已经有了一个近乎完美的模式,即对体育运动的支持。虽然我们更喜欢资本主义,但我们对体育的支持基本上是社会主义的做法,地方政府和州政府都为专业运动队提供了丰厚的支持。仅仅举一个引人注目的例子,明尼苏达州议会最近筹措五亿美元帮助橄榄球队海盗队(the Vikings)建造新体育馆。与此同时,明尼苏达交响乐团因为无法消除其六百万美元的亏空而即将陷入经济危机。如果议会只拿出支持球队的资金的10%,就足以填补交响乐团接下来八年的债务了。
总体上来说,纳税人的金钱每年提供了超过十亿美元的税款减免和为全国足球联盟(N.F.L.)运动队的体育馆补贴。(这个话题的更多信息,请参阅Gregg Easterbrook最近在《大西洋月刊》上的文章和他的书《体育之王》)。其他体育项目也获得了慷慨的资助。甚至名牌大学也通过自己的运动项目资助职业体育运动(常常赔钱),并为其提供了源源不断的职业运动员。大学应该减少对接近职业水平的运动队的支持,把节省下来的钱用在与自己的核心使命更密切的艺术活动上来。联邦政府应该通过确保作家和艺术家拥有负担得起的医疗保险而为人文事业的发展领域做贡献。
这些或许是乌托邦的建议,但是如果不采取大胆的行动,我们将持续忽略文化中产阶级的需要。这才是真正的人文科学危机。
(译自:The Real Humanities Crisis by Gary Gutting http://opinionator.blogs.nytimes.com/2013/11/30/the-real-humanities-crisis/?_r=0 加里·古廷(Gary Gutting),圣母大学哲学系教授,《圣母大学哲学评论》编辑,著有《思考不可能之事:1960年以来的法国哲学》。吴万伟 译 )
(编辑:苏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