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在近代主张劳动人民进行革命的众多学说中,马克思、恩格斯的共产主义革命学说占有特别重要的地位,一是因为它理论上罕见的系统性和完整性,二是因为它在十九世纪和二十世纪对世界的历史起了重大的影响。二十世纪列宁所开创的国际共产主义革命运动就是以马克思主义的名义进行的。但是他们对这个世界规模的革命运动其实负不了很多责任,因为他们主张的是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产业工人的革命,而二十世纪所发生的却是不发达国家的工人革命和极落后国家城乡贫民的民粹主义性质的革命,显然全都违背历史唯物主义。马、恩学术活动的精华正是历史唯物主义的创建。它在社会科学领域起了类似于进化论在生命科学领域所起的奠基作用。
马、恩的共产主义革命学说有明显的十九世纪西欧的历史局限性。当时西欧实际上还处于工业资本主义的早期阶段。这时就想对对资本主义的命运和资本主义后的社会作出判断,发生错误是不可避免的。由于错误地估计了当时西欧的时代形势(而不是从当时全世界的时代形势出发),错误地以为资本主义已经发展到了其末日。在这种情况下,从当时西欧的实际出发,他们也只能错误地把革命的任务寄托在当时正在迅速发展的产业工人身上,并且必然错误地以为到达新社会只能走暴力革命道路。
关于这些,过去许多人都已经进行了探讨,本文不过是对这个革命学说的失误做一个总结性的简单分析,然后依据对现今世界的了解,重新对未来资本主义后的新社会进行推测。
一,共产主义革命学说的严重失误
1,现代工业生产力是否早已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所容纳不了,是判别马、恩的共产主义革命学说是否符合历史唯物主义的关键。在被公认为历史唯物主义的经典表述的“《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马克思提出了‘两个决不’的科学论断:“无论哪一个社会形态,在它们所能容纳的全部生产力发挥出来以前,是 决不会灭亡的;而新的更高的生产关系,在它的物质存在条件在旧社会的胎胞里成熟以前,是决不会出现的”(《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二 版,第二卷,第31-35页)。这个论断的真理性已经为二十世纪的历史实践所证实。
对于这个论断,学者们不难接受,但是热衷于共产主义革命的革命家们却普遍地接受不了,因为它根本否定了他们的革命欲求。列宁作为马克思主义者,不敢公然反对这个论断,但是显然不愿意接受,因为跟他要在落后的沙俄进行共产主义革命的要求完全矛盾。于是他在介绍马克思的生平与学说的一篇长文中,虽然介绍了马克思的这篇“序言”,却故意略去了这个科学论断。如今历史已经肯定了这个论断而批判了列宁。落后国家的许多革命者,由于国家的落后而根本不知道马克思有这个论断。
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所能容纳的生产力至今仍然没有发挥完;先进生产力迄今仍然在发达国家不断涌现和发展。因此资本主义迄今依然还是‘决不会灭亡’的,现今的历史时代根本不是‘世界共产主义革命’的时代! 列宁当年经过实行‘新经济政策’的实践,多少已经意识到了如果当初不是消灭资本主义,而是实行由工人国家调控的资本主义(他称之为‘国家资本主义’),苏俄的情况就会好得太多了(注一)。
那么,为什么马、恩会在十九世纪就提出了根本违背‘两个决不’的论断的革命学说呢?这是历史时代的局限性所造成的。十九世纪的西欧不过是处于工业资本主义的早期,现代的社会福利保障制度尚未建立,社会因为大量尖锐的矛盾而动荡不安。当时在西欧已经出现的周期性的经济危机,被他们视为当时以蒸汽机为代表的生产力,已经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所容纳不了的证明! 其实这种经济危机不过是资本主义淘汰落后的一种残酷的方式。实际上恩格斯晚年根据欧洲各国在1848年以后经济的大发展,就已经意识到他们在青年时代犯了错误。他在“卡·马克思《1848年至1850年的法兰西阶级斗争》一书导言”(马恩选集第二版第四卷, 第.506 - 5226页)中指出,他们原先以为资本主义很快就会灭亡: “只是一个幻想”(第510页),“历史表明,我们以及所有和我们有同样想法的人,都是不对的。历史清楚地表明,当时欧洲大陆经济发展的状况还远没有成熟到可以铲除资本主义生产的程度;历史用经济革命证明了这一点,从1848年起经济革命席卷了整个欧洲大陆,在法国、奥地利、匈牙利、波兰以及最近在俄国刚刚真正确立了大工业,而德国简直就成了一个头等工业国,--这一切都是以资本主义为基础的,可见这个基础在1848年还具有很大的扩展能力”(第512页)。后来二十世纪的历史是大大地证明和发展了这一点。
2,二十世纪由十月革命所开启的国际共产主义革命运动,不仅从理论上来看毫无希望,实际上在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也始终没有得到多数工人的支持。反而倒是在很落后的国家,依靠大量贫困落后的城乡贫民而搞得颇为活跃。在那里,他们一旦夺得了政权,就会大搞民粹主义,在急需资本主义大发展的国度人为地把仅有的一点资本主义消灭光。这根本不是马、恩所预期的由产业工人进行的共产主义革命,所建立起来的不过是只能靠暴力才能勉强维持的乌托邦。在人民群众的民主自由方面,它们连一般的发展中国家都不如。苏联东欧还有因抓科教兴国而来的进步,而在大搞迫害知识份子的大老粗至上主义的国度,连这种进步也不会有。
3,共产主义革命学说的根本,是对工薪阶级的产业工人阶层(‘无产阶级’)的不切实际的期许。这主要是由于时代的局限所致,是不应该苛责于马、恩的。在十九世纪的西欧,随着物质财富以人类历史上空前的速度 积累起来的同时,贫困的产业工人和城乡贫民的生活却得不到改善。结果社会极其不断动荡不安。不仅出现了各种改良主义的方案,也出现了各种革命的主张,包括激进的工人们的空想共产主义。马、恩误以为资本主义的气数已尽,把革命和创建新社会的重任寄托到了当时正在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而迅速成长的产业工人阶层身上。他们没有把希望寄托在数量极为众多而生活更为恶劣的城乡贫民身上,并不认为‘越穷越革命’。这是马、恩的先进之处,使他们的学说远远地优越当时的各种民粹主义主张。但是时代的局限使他们未能充分意识到这个阶层的严重缺陷:
1)这个阶层实际上并没有发展科学技术与先进生产力的能力。他们也不像贪婪的资产者那样对推动生产力的发展有无止无休的兴趣。如果他们真的成了国家的统治者,他们的这种特性恐怕会让生产力从此停滞不前。
2)他们并不像马、恩所预期的那样要求消灭资本主义和资产阶级。他们所要求的只是不断地改善自己的生活与工作条件。恩格斯1879年给伯恩斯坦的信(马恩选集第一版第四卷第418-419页)就充分表明了他对当时英国工人运动只搞经济斗争的失望。他对当时英国工人运动的评价其实完全适用于二十世纪所有发达国家的工人运动。
3)马、恩没有预料到二十世纪发达国家工人的生活不仅没有日益绝对贫困化,反而由于科技的快速发展和社会福利制度的建立而富裕起来,越来越多的工人拥有了股票。
4)更为严重的是,这个阶层竟然由于科技革命的持续进行而日益走向萎缩。在此过程中工人科学文化素质的提高,也无助于加强让他们搞暴力革命的意愿。工人们的文化素质越高,他们越容易认识到剩余价值的根本来源其实是科学技术的进步,从而淡化了对资产阶级的仇恨。
4,马、恩的共产主义革命学说特别强调这种革命的暴力性质和‘无产阶级专政’的必要(虽然恩格斯曾经特别指出这种专政是巴黎公社式的高度民主的政体,而根本不是后来列宁所搞的那种血腥的独裁)。
从今天发达国家的实际来看,任何一种一次性的革命都不可能让资本主义社会一下子就变成初级的共产主义社会。这种转变只可能是漫长的逐步的质变,就像当年斯大林所指出的语言的变化那样。发达国家的民主政体、全民的民主素养和未来科技知识份子阶层的强大,就足以保证这种转变的逐步实现。
5,马、恩的共产主义革命学说的根本缺陷在于,由于时代的局限,未曾意识到工薪阶级的科技知识份子阶层在发展科学技术和先进生产力上的决定性作用,根本没有意识到只有他们才有长远的未来,将来全人类都会科技知识份子化。马、恩没有意识到,只有工薪阶级的这个阶层才是未来资后社会的创建者。在这方面,他们的历史唯物主义理论的卓越继承人普列汉诺夫,在二十世纪初就已经超越了他们,而列宁等大多数革命家却始终没有。
6,马、恩为了动员产业工人进行革命,发展改造了法国历史学家早已提出的阶级斗争学说。这是他们的共产主义革命学说的重要组成部分。由于简单易懂,不发达国家文化低下的革命家往往以为这就是马克思主义的全部。有的人由于理解不了历史唯物主义,竟然以为阶级斗争就是历史唯物主义!《毛选》里就是如此。实际上,在被公认为历史唯物主义的经典表述的“《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里,一次也没有提到阶级斗争这个词!
从今天来看,这个阶级斗争学说有很大的片面性。
这里只简单地提一下:
1)马恩为了强调产业工人的阶级斗争的重要性,把一切被压迫人民的反抗斗争全都说成是推动历史大发展的动力。然而实际上,只有能够代表先进生产力的发展的被压迫阶级(如封建社会中的资产阶级)的斗争,才有进步的意义,才能创建新的社会。奴隶制社会并不是原始社会末期开始受压迫的弱势群体所创建,封建社会并不是奴隶制社会中进行斗争的奴隶所创建。资本主义社会并不是封建社会中斗争的农民所建立。如今看来,未来的资后社会也不是产业工人所能创建。迄今只有在封建社会中受压迫的资产阶级的阶级斗争,即民主革命,才真有推动历史前进的作用。
不发达国家的民粹主义革命家极力夸大历史上一切被压迫阶级的斗争的作用,把根本不能代表先进生产力、先进文化和劳动人民的长远利益的李自成、洪秀全之类的造反人物,吹捧成为伟大革命领袖。马、恩根据历史唯物主义一再强调革命的根本目的是解放生产力。李自成等的造反究竟解放了什么生产力?
2)马、恩只讲阶级斗争,却只字不提必要的阶级妥协才是一切国家、民族兴旺发达的必要条件。在人类历史的阶级社会阶段,任何国家都不是孤独地存在于世,而总是为别的国家所包围。任何一个国家或民族如果没有适当的阶级妥协以便使整个社会团结起来,而是‘以阶级斗争为纲’,它们势必很快就会被别的民族国家所消灭。明末的农民造反使一亿人的汉族国家亡于一百万人的奴隶制小民族,造成人口锐减到只剩下一千几百万,社会在几十年间大倒退。这样的阶级斗争有什么值得歌颂的?不仅在抗日战争时绝对不可以搞‘以阶级斗争为纲’,在任何时候搞都是灭亡之路。实际上,除了民主革命而外,阶级斗争唯一的进步作用就是,也许可以达成对劳动人民较为有利的阶级妥协。、
二,今天对资本主义后的新社会的推测
苏东剧变后有些人人认为资本主义从此可以万寿无疆了。但是资本主义社会自己一直在发展变化着,特别是伴随着科技革命的持续进行,它已经发生了并将继续发生一系列的变化。这些变化终将导致未来资后社会的出现。
(一)‘无人化’的生产力与资本主义社会的必然被取代
马、恩青年时代写《共产党宣言》时,相信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无产阶级必然会发展壮大,他们称之为‘共产主义’的资后社会很快就会到来。虽然恩格斯晚年已经承认,这种以为新社会很快就会到来的想法不过是幻想,因为西欧的生产力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框架内依然在迅速地发展着。按照马克思的‘两个决不’的科学论断,资本主义显然还‘决不会灭亡’。但是列宁、托洛茨基、斯大林、毛泽东、波尔布特等革命家并不相信‘两个决不’的历史唯物主义论断。他们以为甚至在极其落后的国度,只要掌握了政权,就可以依靠它立即消灭资本主义,进入共产主义社会的低级阶段。然而历史却毫不留情地用中、越的改革开放、红色高棉的溃灭和苏东剧变证明了马克思的‘两个决不’才是真理。在现今时代,资本主义还是决不会灭亡的。那些迷信革命暴力万能的历史唯心主义者不过是妄想拔苗助长而已。他们人为地搞起来的‘社会主义社会’其实不过是没有生命力的乌托邦。人民的眼睛是雪亮的,大陆上早就有了民谣:“东德不如西德,北朝鲜不如南朝鲜,大陆不如台湾”。许多老干部其实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只是不能说。斯大林主义国家的生产关系和社会制度,无论从经济文化的发展,还是从人民的生活与社会福利来看,都比相应的资本主义国家差了一大截。否则的话,搞‘改革开放’的就会是台湾,而发生剧变的就是美国和西欧了!
马克思指出一种社会形态在它尚未发挥完它所能包容的生产力以前,是决不会灭亡的,但是究竟什么样的生产力才是资本主义社会所容纳不了的呢?电力和原子能所代表的生产力都不是(列宁曾经错误地以为苏维埃政权加电气化就是共产主义)。
但是今天却可以断言,高度自动化、信息化加机器人的‘无人化’生产力,就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所容纳不了的。根据‘劳动价值论’,商品的交换价值是人的劳动产生的。在‘无人化’的工厂中,随着无人化程度的提高,商品的交换价值将日益趋近于零。这将使以获取剩余价值为目的的资本主义生产不再能够进行。今天各大财团热衷于创建‘无人工厂’,是因为‘无人工厂’的企业主可以通过市场掠夺‘有人工厂’所创造的剩余价值。其必然的后果是‘有人工厂’将日益被淘汰。但是当某一行业一旦完全‘无人化’以后,就再也没有剩余价值可以掠夺,这一行业的资本主义生产就再也无法进行。有关的生产就只好交给代表全社会的政府,进行非盈利性的计划性生产。这就是资后社会的生产方式。 完全无人化了的工农业生产,只可能是计划性的,纯粹只是为了人民的需要,是非有计划不可的。这跟二十世纪斯大林主义国家的计划经济完全是两码事,因为后者完全是人为地硬搞起来的,因为当时的生产力显然更适合于市场经济。
全世界的工农业生产全都‘无人化’的时候,全世界就都进入了资后社会。
工农业生产的‘无人化’从根本上消灭了繁重的体力劳动,消除了人类社会中体力劳动者与脑力劳动者的对立。
今天的世界距离那个时代当然还非常遥远,但是科学技术的发展是不可逆的,先进生产力的‘无人化’趋势也同样不可逆。世界全球化的趋势也是如此。这就意味着资本主义社会为资后社会所取代也是必然的。
(二)生产力的‘无人化’必然会造成的后果
1,工农业生产‘无人化’的直接后果是大量有关的工作岗位的消失,全部有关的劳动力必须转移到信息化了的第三产业中去。虽然这是逐步发生的并不是一下子突然出现,但是在资本主义社会的框架内,依然是无法解决的困难。
应急的办法是越来越甚地缩短每人每天的工作时间而不减少他们的工资。这当然不是私营企业所能承担的,何况它们自身正是在市场上饱受‘无人化’企业的掠夺而不断倒闭的‘有人工厂’!因此唯一的出路是由政府出面,把社会上所有的人全部养起来,即逐步实行基本生活资料的全民全面的按需提供。而这也正就是资后社会的诞生。这也就是在工农业实现‘无人化’以后唯一可行的生活资料的分配方式。拒绝这样做所引起的社会大动荡,是任何政府也承担不起的。
2,这时实行基本生活资料的全面提供所养活的人,并不是不发达国家的没有文化、缺乏创造能力的城乡贫民,而是具有高度科学文化知识,普遍受过高等教育的劳动者。对他们实行基本生活资料的全面按需提供,实际上不仅不是社会的负担,反而是把高文化素劳动者的创造能力发挥出来的一种大解放。它把全体劳动人民从谋生的压力下解放出来,使每个人都有充分的自由可以去做他们真正感兴趣、真正符合他们的个人特长、真正渴望去做的事。发达国家中现今已有的各种各样的群众性科学研究组织和其他组织,立即就会有飞跃式的发展。
解除了人们的谋生压力以后,科学技术的发展将会是今天所无法想象的。我们今天的生命科学由于过分地以人的需要为中心,从整体上来看其实是非常畸形的。对与人的需要没有直接关系的东西了解得很少。然而生物界实际上是一个整体。我们今天虽然对与人类直接相关的东西了解得比较多,但是却因为对整体的认识不足,而难以非常深入。今天由于人力和财力的限制,对生物界不可能有足够全面深入的认识,。将来在资后社会中,情况必然有极大的改变。其他各门学科的情况也大都如此。
在未来的科学发展的基础上,各类技术的发展更是今天所无法想象的。文化艺术方面的发展也会是如此。
3,在每一个人都有充分的发展机会的社会里,奥林匹克运动会式的争取荣誉的竞争,在文明社会里每一个人‘实现自我’的要求,是鼓励人们进行创造性劳动的根本动力。
除了无偿无限量提供的基本生活资料之外,人们还可以因自己的劳动业绩而得到少量有差额的货币工资,可以用来购买非普遍提供的奢侈品和特殊的个人爱好物品等等。这种鼓励性的差额工资至少在资后社会初期是必要的。
这几方面加起来,应该可以避免有人无所事事地鬼混以致变成类似清朝的‘八旗子弟’那样的寄生性人物。
奢侈品在任何时候都不会按需供应。但是在资后社会中,基本生活资料的范围会不断地扩大,许多原先属于奢侈品的东西,后来就可能变成了基本生活资料而可以按需提供。
差额工资是鼓励性的,差额不能太大以免造成新的变相的谋生压力。实行差额工资的必要性,会因为基本生活资料包容范围的扩大和质量的提高而逐渐降低。
4,未来的资后社会不是什么至善的‘天堂’。在未来的资后社会中,人们的文化素质、道德水平都会有巨大的提高,人们将远比今天的人更为文明;但是人的动物性却永远也不会消失(这也正是如今许多人认为天堂般的共产主义社会纯粹是幻想的根据)。个人之间道德水平上的差异,人们行为上,善与恶的斗争总会存在。在争取荣誉的竞争中,难免会有人使用欺诈的手段。犯罪现象会变得极少,却不会完全消失,特别是性犯罪。对此,未来的人们自然会有未来的更为人道与有效的对付办法。但是未来的社会永远不会是至善的天堂。把理想中的共产主义说成是天堂,不过是革命家们为了宣称和动员群众的需要。至于相对而言的‘天堂’,则地球上早就存在。按照我个人的体会,对于改革开放前的中国老百姓来说,当时的英国、瑞典毫无疑问就是‘天堂’了!改革开放后八十年代的农村,相对于人民公社时代来说,也就是半个天堂。
5,在国家和世界事务的管理和施政理念上,差异和争议永远都会发生。由此而来的政治斗争永远也不会消失,虽然这种斗争早就没有了阶级斗争的意义。政治上的百家争鸣将是常态。那种永远正确的‘伟大领袖’不过是今天落后国家的‘土特产’。
6.关于私有制的消灭
‘共产主义革命’学说认为用革命的暴力剥夺资产阶级,消灭私有制,是进入新社会的开始。但是从今天来看,生产资料私有制的消灭,却是由于工农业生产的逐步‘无人化’所导致的必然结果。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再也不能进行的情况下下,生产资料的私有制已经毫无意义。这是生产资料的私有观念被消除的物质基础。
在此之前很久,人们对于各种生活资料的私有观念,随着人们因科学技术的进步而日益富裕起来,早已就在逐步淡化。在发达国家,如美国,人们在迁居异地时,通常会把大量的生活日用品或者象征性地‘卖掉’,或者无偿地让任何人取用。慈善募捐时,更是人们送掉多余的生活用品的机会。在日本筑波大学,大学生毕业时,会把自己的冰箱、彩电等等收拾好,送交‘废品站’,让大学新生或任何人无偿地领用。这已经成了一个传统。
挪威在全国各地设立许多自行车站,向任何人免费提供自行车并负责维修。在这种情况下,自行车的私有观念自然就会淡化和消失。不难设想,如果他们将来在全国各地设立小轿车站,免费提供使用,小轿车的私有观念也会被淡化和消除。
7,阶级的消灭
工农业生产的‘无人化’保证了体力劳动与脑力劳动的对立的消除。在发达国家,阶级差别的消除是从两大阶级的区分的模糊化开始的 。
一方面,发达的社会福利制度早就使得工人不再是‘一无所有’。越来越多的产业工人和科技知识份子拥有了股票。高等教育日益的普及趋势,越来越缩小了‘无产阶级’与资产者之间原先巨大的文化差距。
另方面,在企业普遍实行股份制的情况下,只有很少的资产者有机会参加自己的企业的管理。没有此机会的资产者有可能被别的企业所雇佣去从事管理,使他们同时有了资产者和工薪劳动者的双重身份。破产了的资产者自然会加入科技知识份子的队伍。发了财的工人和科技知识份子自然就成了资产者。这种相互转化是很常见的。
在工农业生产日益‘无人化’的情况下,越来越多的年轻工人农民通过高等教育而加入科技知识份子的队伍。资产者加入这个队伍更是自然。在生产的‘无人化’全部完成时,所有的资产者全都成了工薪阶级的科技知识份子。通过高等教育的普及,原先的工人农民也都加入了这个队伍。
结论是,未来阶级差别的消灭,肯定不需要采取用暴力剥夺资产者的方式。
(三)现代发达资本主义社会中已经出现的未来资后社会的萌芽
马、恩认为共产主义社会只能从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产生,因为“新的更高的生产关系,在它的物质存在条件在旧社会的胎胞里成熟以前,是决不会出现的”。旧社会越发达,其所孕育的新社会的物质存在条件自然也就越发成熟。那种“一张白纸好画最新最美的图画”的主张,完全是跟马克思唱对台戏的民粹主义的历史唯心主义。列宁在“论我国革命”中争辩说,在不够发达的国家,为什么就不能夺取政权,然后再依靠革命政权的力量更快更好地创造这些必需的物质存在条件呢?话是不错,但是革命政权有什么把握保证所走的路一定正确?十月革命后立即就消灭了资本主义,显然是犯了大错误。以为在不发达国家消灭了资本主义就可以更快更好地发展生产力,实践表明完全是民粹主义的一厢情愿!列宁晚年就已经意识到,如果当初不是消灭了资本主义,而是由工人国家对资本主义进行调控(他称之为‘国家资本主义’),苏俄各方面的情况就会好得太多了。
现代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已经为未来的资本后社会准备了哪些必需的条件呢?除了前面已经提到的科技革命的发展、‘无人化’工厂、农场的出现、科技知识份子阶层的发展壮大等等而外,还有高等教育的大众化等等。这里只谈未来社会的分配方式和劳动态度的萌芽。
1,日益完备的社会福利制度的创建 市场经济和资产阶级行为的根本原则是等价交换交换。因此任何无偿的社会福利在他们看来都是错误的,都是可恶的‘社会主义’。资本主义国家实行社会福利保障,对资产者来说是不得已的无可奈何之举。所以代表美国大资产者的共和党一直坚决反对任何新的福利措施,极力想压缩一切社会福利开支。但是由于中下层人民的斗争和美国的民主制度,使得任何政客为了争取选票,都不得不许诺进一步改善社会福利。如此一来,微小的福利措施日积月累,成绩颇为可观。虽然远赶不上欧洲和澳大利亚,人民的生活比起斯大林主义的‘前社会主义国家’却高出了一大截。
资本主义国家的社会福利措施,本身就是未来资后社会的基本生活资料按需提供制度的萌芽。其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存在的合理性就在于:资产阶级所获取的剩余价值的根本来源,是科学技术和生产力的发展进步。而这种进步归根到底要归功于全社会,其中也包括了资产阶级的贡献。资产阶级剥削的是全社会,因此国家通过税收把资产阶级的收获的一部分用于社会的福利事业,乃是天经地义!只要税收不是高得抑制了先进生产力的发展,就是完全合理的。
伴随着科技革命和先进生产力的持续发展,出现基本生活资料按需提供的萌芽是很自然的。如美国的中小学的免费教育、课本的免费提供、学生的免费校车接送、贫困家庭孩子的免费午餐等;又如科学博物馆与艺术博物馆的定期免费开放、艺术团体的义务演出、老年人的免费乘车等等。北欧‘民主社会主义’国家从生到死的社会福利保障,已经让人民群众失去了自古以来的储蓄习惯。所有这些全都超越了资本主义社会的等价交换原则。在这种情况下,不仅工薪阶级的产业工人阶层早已不是‘一无所有’的‘无产者’,就是极少数真正一无所有的无家可归者也不是没有饭吃。更何况随着科学技术和先进生产力的发展,社会福利保障还在继续完善、提高。将来实行基本生活资料的全民全面免费提供,根本不会是什么大事。它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其实完全可以并存,甚至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就可以初步实现。
2,‘共产主义的’劳动态度的广泛萌生
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中同样是违背‘等价交换’的根本原则的,还有不计报酬的劳动态度的萌生和茁壮成长。
首先应该指出,科技知识分子在解决繁难的科技问题时,追求真理的忘我的劳动态度,真正的艺术家在进行忘我的艺术创作时的劳动态度,就是马克思所称的‘共产主义的劳动态度’。这种忘我的劳动态度可以一直追溯到奴隶制时代伟大科学家阿基米德和毕达哥拉斯那里。民粹主义者迫害知识份子的态度根本是反马克思主义的。
至于真正成为群众性地不计报酬地服务社会的普遍现象,只可能出现在现代富裕文明的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中。有关的报道在网上随时可以查到。在只有8200万人的德国,做义工的志愿者竟达2500万人!在美国,人们从小学起就受到作志愿者的教育;做义工已经成了一种文化。发达国家普遍如此。正是发达国家中日益成长起来的志愿者精神,才为未来资后社会的劳动态度奠立着现实的基础。反之在一切不发达国家,劳动人民每天为起码的温饱而奋斗,哪里有条件‘不计报酬’?无论领导上如何进行思想教育,在穷困不堪的国度,雷锋只能是极个别的人。这才就是唯物主义!所谓的‘穷过渡’,只能是瞎胡闹。
(四)从发达资本主义向资后社会的过渡 和资后社会的发展
向资后社会的过渡,对我们来说,是遥远未来的事,本不应该对此耗费力气。但是大体上弄明白几个基本点,对于各种先进政治组织确定今天的行动方向,却是至关重要的。
全世界工农业生产的‘无人化’要经历很长的时间,从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向资后社会的过渡也必然漫长,决不是进行一次‘最后的斗争’就可以了事的。这种过渡只可能在高度民主的国家,在先进科技知识份子的政治组织的领导下,通过人民群众持续的斗争,通过一系列微小质变的积累而完成。两种社会之间不会有鲜明的分界,就像斯大林论语言的变化时所指出的那样。因此,从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向资后社会的过渡,也很难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北欧的几个‘民主社会主义国家’或许可以说已经开始了,甚或早已开始。
但是无论如何,北欧‘资后社会化’的完成肯定还很遥远,因为它们不是孤立地存在于地球上,总要受到其他国家的牵制。生产的‘无人化’和资本主义后的供应方式的完成,都是全球性的事业。而所有国家的全球化却是一个大难题。
不发达落后国家的‘有人工厂’所创造的剩余价值,必然会在世界市场上遭到生产已经‘无人化’了的国家的无情掠夺。可以想象,在它们的‘有人工厂’迟早必然会被先进国家的‘无人工厂’所摧毁。在它们完全摧垮以后,整个国家将处于破产状态,只能依赖国际的救助。最后将完全失去独立地位。这是被迫的全球化。
一个国家的工农业实现完全‘无人化’以后,生产少量时髦消费品与个人特殊爱好品的资本主义性质的小集体企业和个体小生产,在服务性领域中将会长期存留。快餐店不难实现无人化,但是展现个人厨艺的饭馆恐怕会永远存在。带有艺术性的裁缝铺、印章店、理发店等等服务性行业也会如此。
这些都意味着市场与货币会长期存在。为此在基本生活资料按需提供的同时,可以无偿地定期发给每人少量的货币,用以自由购买非普遍供应的物品。另外人们还可以通过工作得到有小差额的工资。
资后社会自然会不断发展。市场与货币存在的必要性,会随着越来越多的奢侈品变为基本生活资料而逐步降低。那时差额工资就可以逐步变为等额,最后完全取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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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一:列宁1922年11月于重病后在给共产国际做的纪念十月革命五周年的报告(《列宁选集》第二版第四卷第658-671页),总结了实行‘新经济政策’的成功经验。此文非常值得重视,特别是第660-661页中的一些提法。他特别指出不发达国家的共产党人如果得到了政权,应该实行由国家调控的资本主义。可惜斯大林掌权后抛弃了列宁的‘新经济政策’的路线。否则,至少中国在11949年以后就不会走让我们付出了惨痛代价的大弯路,而直接走上改革开放以后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