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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遮蔽和忽略的“诗坛”

2013-08-02 16:27:39来源:中国文化报    作者:高昌

   

  近年来,近、现、当代诗词越来越引起诗坛和学术界的关注,学术界甚至出现了晚清民国诗词热。长期以来被遮蔽和忽略的另一个“诗坛”渐渐掀开面纱,让我们看到一片陌生而又熟悉的开满鲜花的原野——原来近代、现代和当代文坛,还有这么一处奇异的所在令人着迷。虽然是朝花夕拾,但是经过了岁月的历练和积淀,更加能显示出其独特的芬芳和鲜艳。

  20世纪的旧体诗词作者,大都不是为了发表,不是端着诗人的架子作抒情状,而是随感而发,触景生情,随意挥洒,所以更加接近生命的本色,更加容易保留岁月和历史的原生态的样貌。跟新诗相比,我认为旧体诗词更能折射这一特定时期的诗人心态和社会细节。这些诗词是诗,也是史。梳理那些纷纭的乱绪,厘清那些迷离的雾霾,重新走近那些并不遥远的丰富的心灵世界,了解这些曾经被淡忘甚至被轻蔑的现象、观念、人物和流派,必将给诗界、学界、读书界带来更多的惊喜和期待。

  梁启超先生在《二十世纪太平洋歌》中说:“胸中万千块垒突兀起,斗酒倾尽荡气回中肠……太平洋,太平洋,君之面兮锦绣壤,君之背兮修罗场……尔时太平洋中二十世纪之天地,悲剧喜剧壮剧惨剧齐鞈鞺……招国魂兮何方,大风泱泱兮大潮滂滂。吾闻海国民族思想高尚以活泼,吾欲我同胞兮御风以翔。吾欲我同胞兮破浪以飏……”晚清民国时期正是所谓3000年未有之大变革的特殊历史时期,诗词的多元流变和多元生态,折射出了这个时代变革的复杂性和特殊性。而接踵而来的20世纪诸多历史事件,恰好为这些悲剧、喜剧、壮剧、惨剧做了详细的注脚:庚子事变、辛亥革命、军阀混战、日本入侵、国共内战直至“反右”“文革”、改革开放……一个个社会大事件给诗词作者带来各种各样的心理冲击,也为形形色色的作者搭建了鲜活的性灵舞台。他们的诗词作品是时代变迁的活的精神标本,寻找他们失踪了的轨迹和光芒,可以清晰地勾勒出一段段时间的背影和风雨的痕迹。越来越多的有识之士开始认识到,要研究20世纪的中国,要研究20世纪的中国人的心灵密码,无论是同光体还是南社,无论是毛泽东、陈毅、叶剑英还是胡乔木,无论是鲁迅、郭沫若还是胡适、陈独秀,无论是苏曼殊、郁达夫还是龙榆生、夏承焘、唐圭璋,甚至无论是袁世凯、徐世昌、吴佩孚还是汪精卫、王揖唐……都是无法绕过和回避的文本存在。

  我对20世纪诗词的喜爱,先是源于大学时期对郁达夫诗词的喜爱。我还记得在大学图书馆里借到郁达夫诗词选之后的惊异和欢喜。“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乱世桃园非乐土,炎荒草泽尽英雄”等诗句,就像楔子一样直接楔在我的心上。之所以这样的诗句让我惊异,是因为此前我竟然没有注意到过,在我的阅读视野之外,还有这样一种又新又旧、新旧难分、魅力无穷的文学存在。

  上世纪80年代初,我开始写诗的时候,读得最多的是舒婷、顾城、江河那拨所谓朦胧诗人的作品。他们被称为崛起的诗群。徐敬亚先生在论文《崛起的诗群》中有这样一段话:“诗坛上升起了新的美。于是,通向美的道路,便又一次次出现了无数种可能性。无数!而不是唯一。”他提到的这无数种可能性中,并不意味着伴随着新诗的崛起,古典诗歌的艺术营养和艺术形式也就都应该一股脑儿扔掉了。艾青、田间、胡风他们是一种道路,而鲁迅、郁达夫、聂绀弩这些人,其实也是一种道路。事实也证明,旧体诗词不仅至今顽强地活着,而且还呈现出朝气勃勃、生意盎然的和谐艺术生态。旧体诗特有的声、韵、调组成的韵律之美,是令人迷恋的。在高速公路上行驶,和在田野里漫无目的地乱闯相比,速度和效率毕竟是不一样的。

  “五四”以来,新诗虽然在主流文学界有了独尊的地位,但其存在的缺陷也是不容讳言的。鲁迅在1934年致窦隐夫的信中就曾说过:“诗歌虽有眼看的和嘴唱的两种,也究以后一种为好,可惜中国的新诗大概是前一种。没有节调,没有韵,它唱不来;唱不来,就记不住;记不住,就不能在人们的脑子里将旧诗挤出,占了它的地位。”近百年以来,尽管新诗一直没有解决好鲁迅先生所批评的这样一些缺点,但同一时期的旧体诗词被主流文学界的忽视甚至说歧视,也仍然是客观现实。除了少数领袖和社会名人的作品之外,很少有研究者关注20世纪旧体诗词的创作成绩。这种学术现象是不正常的,也是和20世纪旧体诗词的创作水平和美学影响所不相称的。20世纪有不少脍炙人口的旧体诗词名篇佳句,但大多在读者中并没有达到耳熟能详、广为流传的程度。因为对其创作缺少文本意义上的理论研究和有效的媒介传播,既没有入史,也没有入奖,更没有入校园,致使这些诗词作品在公众视野中处于一个边缘化的尴尬境地。

  现在的新诗和旧体诗,似乎还是“两个诗坛”。20世纪的旧体诗词既是一个十分斑驳庞杂的存在,也是一道丰富优美的景观。沧海百年,长河万里。古径花繁,天心月粲……研究20世纪的诗词演变,可以为我们提供更多的历史细节和生活原态,可以呈现当时的社会心理与精神生态的真实状况。美国评论家丹尼尔·霍夫曼在《美国当代诗歌史》中说:“诗歌,是一个民族的感情气候。”是的,20世纪的旧体诗词,所呈现和纪录的正是这100年来我们民族的感情气候。其中有晴空万里,有艳阳高照,有雾霾交加,有风雨雷电……

  (实习编辑:李万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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